顾燕是背对着走廊的方向,听陆宏说他弟弟,弟妹来了,赶紧闪身离开陆宏身边,走到病房一侧的座椅上坐下来。
“你来干嘛?给妈添堵来了?”陆宏弟弟瞪着眼,厉声质问哥哥。
“我怎么不能来?妈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陆宏回怼了一句。
顾燕偷瞄着这哥儿俩,弟弟气宇轩昂,一身合体的衬衣,西裤,脚下的皮鞋锃明瓦亮,在这个到处都是水汪汪的雨天里,一看就是脚不沾地,从自家地库到医院地库驾车而来。
弟弟身边站着一个装扮精致的女人,一脸傲娇的仰着脑袋,不屑的斜着眼看着陆宏。
再细看陆宏,他上身穿着一件早上匆忙翻找出来,不合时宜的秋装,头发被雨水浇淋的像一蓬乱草,鞋子,裤脚沾着路上雨水喷溅上的斑斑泥点。
哥儿俩不管是气势还是形象,陆宏跟弟弟两厢一比较,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很难相信这哥儿俩是一奶同胞亲兄弟。
“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听了陆宏的话后,弟媳动了怒,连珠炮似的发问“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外面欠了一屁股债,我们跟着你吃瓜落;给你还高利贷,还招人家污言秽语,要不是没你这么个倒霉催的儿子,你妈也不会差点没命了!”
陆宏自知理亏,但让弟媳痛骂了一通,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说:“我们家的事儿用不着你指指点点,我妈给我还钱是我们娘俩的事,跟你有啥关系?”
可能说到这儿,陆宏大概也想起来了弟弟,弟媳也为他还高利贷出了两三万块钱,便色厉内荏的说:“你俩还我账的那笔钱,我一准儿连本带利还给你们,不会欠你们一分钱!”
陆宏这句话捅了马蜂窝,把弟媳彻底惹毛了。
“好,你娘俩的事我管不着!”弟媳指着陆宏的鼻子说“要不是我爸找了那么多关系疏通,小贷公司黑社会能这么容易饶了你吗?不扒了你的皮才怪呢!我问你,我们的钱你能还,我老爸这一圈人情就你这德行,你还得起吗?!”
弟媳这一声比一声高的斥责声,招来了远处的两个护士。
护士指着走廊挂的“肃静”牌子,朝弟媳比划了一下,让她说话声音压低声量,以免影响病房里病人的休养。
弟媳环抱双臂在胸前,见护士走后,依然对陆宏不依不饶。
“你说的没错,里面躺着的是你的亲妈。”弟媳拍了一下肩上的挎包,说“那好啊,老太太还有一些费用要交,你那么理直气壮,这些钱今天你去交吧!”
“还要交啥钱?”陆宏不以为然的朝向弟弟说“我妈医疗费都是公费负担,这你也知道啊?”
陆宏的弟弟无奈的摇摇头,看着陆宏,声音低沉讥讽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个单人病房公费能报吗?老妈安的支架,用药都是进口的,大部分都需要自费你知不知道?!还有,今晚开始要请护工,你觉得这些钱都不用自己负担吗?”
“昨晚妈清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不想再见到你。她可是老本都让你霍霍完了,你要还有良心,要么赶紧想法去干点人事儿,要么别在这儿装孝子,除了招妈讨厌,啥事儿也解决不了。能听明白吗?”
弟弟这番话让陆宏彻底蔫了。
母亲根本不想再看见他,他又没有任何底气,经济实力,在母亲治疗期间给予实质性帮助。虽然弟弟,弟媳以下犯上,毫不给他这个哥哥留一点面子,此时陆宏也只有低头,忍气吞声的份儿。
见陆宏被弟弟,弟媳唾弃的体无完肤,顾燕尽管心知肚明他是活该,罪有应得,但还是不忍直视他这副狼狈相。
顾燕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陆宏他们三个人身旁,对陆宏弟弟说:“刚才这位大哥已经跟我说好了,让我做他母亲的护工,工资也给过我了。”
陆宏弟弟,弟媳上下打量了一下顾燕,几乎异口同声的问:“他请的你?还给了你工资?”
顾燕点点头“嗯”了一声。
弟媳拉着陆宏弟弟胳膊说:“你瞧瞧,他也不是没钱,说半天就是坑自家人,跟这种人做亲戚倒了八辈子霉了,以后能躲他多远躲多远!咱们快进去看看老太太吧,单位还有事儿呢。”
陆宏还想和弟媳互喷,被顾燕用眼色制止住。
陆宏弟弟两口子进去与例行公事也差不多,没多一会儿便走了出来,弟媳冷冷的瞥了陆宏一眼,便挎着陆宏弟弟的胳膊趾高气昂的离开了住院区。
望着弟弟,弟媳的背影,陆宏嘟囔了一句:“你算哪根葱?以为我瞧得起你啊!狗仗人势!”
顾燕把陆宏拉到座椅上坐下,从背包里拿出房门的钥匙,还有丛淑菊临走时给她留下的一万块钱。
“你弟弟,弟妹说你什么,你都得听着。没有你犯的错,怎么会有今天?”顾燕把钥匙,和装有钱的牛皮纸袋交给陆宏,说“你在这里待着起不了任何作用,回家去吧。这钱你去交费处把你妈的费用交了,够不够也算是你的心意。”
“刚才我听了你弟弟,弟妹的话;真的,我都替你脸红......”
“这钱?”陆宏还想推辞,疑惑的问顾燕“你怎么还有这么一大笔钱?”
“别问了,快拿着去交款。”顾燕望向病房,说“我也没想到你惹的这祸,殃及了这么多的人。你不该有怨气,而是该好好想想怎么赎罪,补救吧。”
陆宏抱着脑袋半天没说话。
“你可能口袋里也没啥钱了,我在床头柜里还放着有大概三四千块钱,是供应商退回的货款,发完工人的工资剩下来的。”顾燕说“你拿着去商场买身夏天穿的短袖汗衫,裤子,理理发,把自己捯饬干净利落些。你不能总这样无精打采,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想让别人瞧得起,你自己先得瞧得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