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陆宏提着顾燕的行李,一路说着叮嘱的话给她送到了回乡的中巴车上。
陆宏本是个在人情世故上与他年纪很不相符的人,凡是生意场上的业务,与人打交道他更愿意把屠光明推到自己的身前。
这与他的性格有很大关系。陆宏既不情愿在这些所谓的社交场合,与那些和他格格不入的人“水乳交融”,称兄道弟,他也确实理解不了这些人的所思所想。说白了,他总自卑的认为自己和真正的生意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可陆宏对他心爱的顾燕却恰恰相反。
顾燕生活,工作,学习方面,陆宏都能抢先一步替顾燕想到,安排妥帖;甚至连顾燕平常坐在一旁发呆,愣怔片刻,陆宏都能猜得出此时她是想家了,还是女孩生理期有什么身体不适。也许是陆宏对顾燕用情过甚,才激发出来了他自小到大,对任何人从没有过的身心投入,关注,关爱。
对顾燕,陆宏仿佛修炼出了神话中才具备的“他心通”。
顾燕临上车前,陆宏又把早就交待过的车轱辘话对她再说了一遍。
“收麦子我不懂,但你一定要悠着点儿,别着急忙慌累坏了身体。这回回家要是见到你父亲,别像以前那么拧了,该服软服软,让老爷子的心气顺了,你爷俩这一篇就算翻过去了。”
“我已经把两万块钱打到你卡里了。要是你父亲能跟你来省城把义肢安上,你就把这钱踏踏实实的用了,不够的话再跟我说。这事儿办好了,你开心我也高兴。不许再跟我磨叽啊,你的父母将来也是我的家人,长辈。孝敬他们是我应当应分的。”
“还有,你每天都要跟我通一次话。”陆宏拉着顾燕的小手依依不舍的说“你还没走呢,我就跟丢了魂似的,早点回来......\\\"
“知道了。你这絮叨劲儿比我妈还厉害。”顾燕松开陆宏紧拉着不放的手,说“现在工地那么多事儿需要你照应,你就别担心我了。要是我这次回去能把我爸义肢的事儿搞定,你就帮我做一件事就成。”
“啥事儿?你尽管吩咐。”
“到时候让屠总开着咱们公司的面包车去接一下我爸。”
“没问题,没问题。”陆宏答应的很勉强,顾燕急着上车,并没有听出来陆宏这句明显底气不足。
中巴车还算是准点,刚过十点多钟顾燕便回到了村里。
回村之前,她和远在北京做足浴城店长的丛淑菊通过一次电话。顾燕把自己要回家帮母亲收麦子,顺便替丛家母亲把她家那一亩三分地,一并帮忙收割的想法告诉给了丛淑菊。
前几年,丛淑菊还在省城小宾馆做那份暗黑职业时,她都是在麦收季节回家一趟,找来村里一些闲人,“高薪”请他们帮自家收获地里的麦子。
如今她身在北京,一时还难以从店里请假脱身,也正犯愁今年家里的麦收,她能想到自己那个年迈的老母亲肯定是在家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应对今夏的麦收了。
听了顾燕要回乡收麦子,丛淑菊如释重负,也没客气只是说了一句:“燕儿,姐姐我可又欠了你一个情。”
丛淑菊倒是替顾燕先想到了她回村后的处境。告诉她,如果顾燕父亲还是把她拒之门外,就让顾燕麦收期间到自己家中去住。
“我房间里啥都有,家里也就我老母亲一人,挺方便的。”丛淑菊说“你就在我家凑合几天吧。”
丛淑菊这个安排倒是给顾燕吃了颗定心丸,至少无论父亲对她这次回去是什么态度,她都能按照自己的计划,在麦收期间,帮自家和丛家把地里的麦子颗粒归仓。不至于回到老家还居无定所。
回村的这一路上几乎见不到熟悉的乡邻。远处麦地里,一些不缺劳力的人家已经开镰;顾燕望向自家地里,还是层层麦浪随风摇曳,并没有一点麦收的迹象。
在村口顾燕放慢了脚步,她有些犹豫究竟是先去丛淑菊家,还是往自己无时不刻不思念的自己家奔去?
终究还是想念父母,想念那个曾给她刻骨铭心,不可替代的家,让顾燕不自觉地将双脚挪动,虽然每一步都走的很慢,但还是忐忑的走向自家的方向。
顾燕轻轻地打开院门,透过父母住的那间东屋的玻璃窗张望了一眼,再三确认父亲不在家时,她才推开了家门。
房门的响动,惊扰到了屋内的母亲,她走出东屋朝门口望去,有些不敢相信离家快一年的女儿顾燕就站在她的面前。
这是顾燕被父亲决绝轰出家门,娘俩第二次相逢。上一次,顾燕回家时正好赶上父亲在家休假,因为儿子小龙之死,邢家给他又一遭的羞辱,父亲余怒未消;一顿臭骂舞动着他手中的拐杖,将还没和母亲说上几句话的顾燕再一次赶出家门。
所以在扑向母亲怀抱的时候,顾燕还是怯怯的小声的问了母亲一句:“我爸不在家吧?”
“不在家。”母亲边摸挲着顾燕的脸蛋,边拉着女儿的手一同走进到里屋,对她说“沱沱河这几年来水越来越少,有些上游的村民偷摸扒开河道引水浇自家的地,你爸他们这段时间根本休息不了,忙着处理这些事情,又快一个月没回来了。”
“你咋今儿想回家来了?”母亲泪眼婆娑的接着问顾燕“是不是遇到啥难事儿了?”
“没有,我都挺好的。”父亲不在家,顾燕实实在在松了口气,说“要麦收了,我回来帮您把咱家地里的麦子收了啊,您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傻丫头,你还想着家里的事儿!”母亲揉了揉泛红的眼眶,说“我还想呢,往年都是你给我当帮手。今年这个家,你爸见不着人影,也指不上;一双儿女一个在山上躺着,一个活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