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宏可能觉得这句“我需要你!”把自己的心思流露的太彻底,表达的太露骨,便忙追加了一句“我这个工作室真得需要你!”
见顾燕还是没有表态,陆宏不禁动了情,把压抑在心头多年从未吐露过的心里话,带着哭腔倾诉了起来。
“我打小就没啥好朋友,越是这样,我越珍惜能认可我的人。”陆宏低着头说道“当初同学里,屠光明是唯一毕业后还跟我保持联系的人,他比我亲弟弟懂我,支持我,理解我。”
“当他遇到了难处,是我二话没说让他到我这里来。只要有生意,有钱赚,我从没把他当成手下,员工看待,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他要是为了孩子治疗应急,我都把大部分收入分给他,钱怎么能比友情还重要?我真不理解!”
顾燕记得还在板面馆,老板娘第一次介绍这位古怪顾客时,曾称呼陆宏为“陆公子”“陆少爷”。
单纯从陆宏原生家庭论,这个尊称似乎也不为过。
但此时坐在顾燕对面的这位“公子”,“少爷”,苦诉着自己身世的不幸,因为内向,自闭,这一路成长倒像是一个家庭,社会上的弃儿。
她开始有些理解陆宏的苦闷,以及他异于成熟男人,为人处事的种种幼稚表现。
陆宏老相的面容,肥硕的身材里,却萌动着一颗远没成熟的单纯。
“没认识你之前,光明他就是我唯一的好兄弟。”陆宏摇了摇大脑袋说“他要是真得有困难,该跟我打声招呼,他这样背地里捣鬼,我是真是理解不了。”
“陆大哥,这间工作室既是你的事业,也是你的生意,吸取教训就好;以后你该记住朋友是朋友,员工就是员工,你得做老板该做的事,不这样的话损失一些利益是小,你钟爱的事业到头来毁于一旦,你还蒙在鼓里呢。”
顾燕说这番话时,陆宏听得分外认真,不住的点头。
此刻陆宏内心对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除了那份朦胧,不可言说的爱,更增添了对她油然生起的叹服:这个来自小村庄,身体单薄,可爱的女孩身上,竟然蕴藏着难得的明智。
而这份洞察力,严谨认真的风范,正是他这个大男人的短板,先天不足。
顾燕今天和他交流的这一席话,让陆宏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也似乎弄懂了顾燕的情绪源自哪里:完全是因为自己性格缺陷,混沌,无序的思维模式让她失望,心寒了。
当然陆宏更意识到了,顾燕才是真心维护他,真心帮助他的那个人。
这一刻陆宏对顾燕从一片痴情已经升华到爱慕,尊重了。
他动情的对顾燕说:“你,你才是我的贵人!”
“顾燕,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只有你在,我这个工作室才有希望;求你帮帮我,别走!别走!”
陆宏像是怕听到顾燕回绝他,两只大手捂着自己泛红的眼睛,反复嘟囔着这一句。
顾燕毕竟是个女孩子。
陆宏对她的关照她始终铭记在心,当发现屠光明的所作所为,工作室亟待规范的管理问题,她也是与公与私,处处想维护这个恩人的利益。
早上动了离开工作室的念头,纯粹是因为陆宏表现出的皂白不分,没有男人该有的担当,才让顾燕大失所望。
但陆宏今天把自己的成长史,内心的懦弱,欠缺人情世故种种毫无保留扒开来示现给她,又让顾燕对陆宏渐生了怜悯之心。
这个大男人虽然看起来有自己的家庭,但不管是父母,弟弟都只能说维系着血亲关系,却几乎丧失了任何情感上本该有的交集。
他又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孤独男人。
用他自己的话说,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结交过一朋半友。
屠光明这个老同学他倒是掏心掏肺的对待,却换来的是无情,无义。
顾燕明了陆宏此时的心境,与其说当下他需要工作室的一个好帮手,不如说他渴望有一个真情实感的人传递给他温暖。
望着强抑制不让泪珠在眼眶中打转的陆宏,顾燕实在不忍心再刺激到这个老实大男人柔软的心,点头答应道:“我答应你,留下来。”
顾燕的话音未落,陆宏起身跑向洗手台,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呼噜着脸上已然控制不住滚落的泪水。
只有他自己知道,顾燕在他心里的份量有多重。
这一上午,虽然没有按照屠光明指点向顾燕勇敢表白,但能把她留下来已经让陆宏内心狂喜不已了。
看看时间已近中午,陆宏便主动提出他亲自下厨,在这里和顾燕一道吃顿午餐,顺便商量一下针对屠光明,尤其是税金的事情,接下来他们该如何应对。
陆宏现在更愿意倾听顾燕的意见。
“其它的事情可以暂且不提。”顾燕边帮着陆宏打下手,边说“等听听他老婆怎么解释税款回执这事儿之后,再做决断。也许,是我大惊小怪了人家。”
“好,好,这样稳妥。”
两个人吃过午饭,便双双一道回到了工作室。
也就刚刚坐下来,屠光明也旋风一样推门走了进来。
他直接来到顾燕面前,行了一个电影里二鬼子常见的九十度鞠躬礼,朝顾燕稽首道:“我屠光明给顾小姐赔不是了!你原谅我这张臭嘴,我就是一个有嘴无心的人,你要是还不解气,骂我,打我都成!”
“屠总别这样。”顾燕没想到屠光明会来这么一出,她忙站起身说“工作的事不存在个人恩怨,您快坐下。”
陆宏把座位让给屠光明,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两张办公桌一侧,接过话来说:“你这又是行大礼,又是赔礼道歉顾燕也接受了,税金的事问你老婆了没?”
“我就是跟二位汇报这事儿急忙赶过来的。”屠光明目光朝向陆宏,余光却扫视着顾燕,说“顾小姐没找到回执,怪我老婆没把话说清楚。”
屠光明解释道:他老婆一直是找了一家税务代理所,替他们工作室完税。
税务所的收据,回执都开给了代理方,所以在工作室文件柜才无法找得到纳税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