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待着别动,我去追他。”陆宏见屠光明忿忿离去,冲顾燕说了一句也紧随着跑出了办公室。
顾燕懵了。
今早她一是没想到,只不过是提及了税务回执的事,屠光明竟然歇斯底里反映如此之激烈。
更没想到屠光明对她一通热嘲冷讽,反唇相讥后摔门而去,陆宏不仅没有驳斥,指责他,维护自己,反而像萧何月下追韩信生怕失去了这个老同学。
顾燕从没见过陆宏那副笨拙的身板,竟然可以做出了奥运百米赛场抢跑的反应速度。
办公室只剩下顾燕一人,委屈,不解,甚至对陆宏失望的情绪混杂,搅动在顾燕的心里。
今天提及的税务问题,顾燕并不是草率,无的放矢。
在整理工作室文档,账务中,她发现工作室的问题远远不止这些。
而这一切漏洞,账目不清又都是屠光明一手经办。陆宏要么不清不楚,要么就是由于充分信任这个老同学不闻不问,听之任之。
顾燕完全是站在维系陆宏的利益角度,希望通过自己的工作,厘清陆宏以前根本没意识到这些随时爆雷的隐患,提醒他刻不容缓急需排除,解决。
归纳这些问题时,顾燕也充分顾及到了陆宏和屠光明两个人同窗情谊,还有自己这个特殊新人的身份。
她只从中挑选出来她认为最迫切,也是最为重要的税务问题。并把这件可能关乎“违法”的事情,让陆宏务必引起重视,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说:若陆宏作为工作室第一责任人继续稀里糊涂下去,可能引起的严重后果是他和工作室无法承受的。
顾燕的目的很简单,她不想让工作室存在的隐患,最后发作时连累上营业执照上的法人代表,老板陆宏。
她更不想让这个老实,厚道的好人,最终落得个鸡飞蛋打的下场。
顾燕并没有真凭实据。但她凭直觉,这个小工作室的糊涂账若不再抓紧明晰,等陆宏明白过来,一切就为时已晚了。
所以她才与陆宏达成了共识,今早先从税务回执与屠光明直接沟通,期望以此为突破口,逐步将工作室的管理规范起来。
此时顾燕平复了一下心情,稍冷静下来后,再回想屠光明刚才火冒三丈的动怒,倒更加笃信屠光明无私也有弊;不然他不会对这个正常的质疑,暴跳如雷。
可她实在无法理解陆宏当时的表现。
当屠光明以声势遮掩他的心虚时,陆宏不是以正压邪,倒像是他和顾燕来人有错在先,不是唯唯诺诺赶紧叫停此事的探讨,就是用温情的言语抚慰他这个老同学。
更让顾燕不可思议的是屠光明放言“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时,陆宏除了和稀泥陪笑外没有任何明确的态度。
屠光明“负气”而去,陆宏倒是立马紧追不舍。
顾燕自认为自己把工作室存在的问题摊开,与公与私都是在为陆宏着想,绝无过错。
如果来工作室之前她对陆宏的了解,还只停留在老实,本分,憨厚的层面,通过今早他的表现,绝对让顾燕大失所望。
顾燕的父亲就是个刚烈的汉子,眼睛里容不得半粒沙子,为人做事只论黑白,从不含糊。
在家里父亲虽然最看重,宠爱的是儿子小龙,但亲戚,乡亲们都说,女儿顾燕不论是性情还是品行上倒是最像她老爸,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顾燕并没有指望陆宏义正言辞质问屠光明,但他今早面对屠光明喷向她两个人的污言秽语,不仅无动于衷;相反好像在谈及税务回执的问题上,得罪,冒犯了这个老同学,一副提不起来豆腐似的软塌塌样子。
如果说老实,憨厚是值得尊敬的品格,美德,那陆宏这毫无原则,是非不清的言行,让顾燕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大好人”。
顾燕现在开始后悔投奔陆宏,来到这里工作了。
她原本的初衷是想替陆宏为他的工作室当好“小管家”,让他集中精力拓展业务,为他刚刚起步的事业助一臂之力。
可现在看来,顾燕觉得自己这是一厢情愿。
陆宏不仅不是一个精于算计的生意人,甚至在是非面前也看不到一丁点男子汉气概。
想到这儿,顾燕把早已记录好的小账本拿出来;这里记录了陆宏为她来工作室工作花费的租房,购置生活用品,预交学费的细目。
她重新用一张A4纸誊好,上面标注了借条字样,放在办公桌上便锁好工作室的房门走了出去。
顾燕想到了还在她出租屋睡大觉的丛淑菊。
此刻她暗下了决心,如果丛淑菊还没走,她会义无反顾的随丛淑菊离开省城,闯荡京城去。
离家后再难的日子她都经历过了,有丛淑菊这样的小姐妹同行,顾燕没有丝毫担心。
陆宏对她的庇护,关照,顾燕不会忘怀,也感激不尽;但她觉得,她在陆宏这里既然无法起到应有的作用,只会给他带来麻烦,羁绊,无形中还造成了他和屠光明两个人的不睦。
更重要的是她无法忍受陆宏毫无原则的“仁义”,这与他是“好人”“恩人”无关。
走回到所住的小区,当顾燕掏出钥匙,轻手轻脚打开房门朝卧室看过去,她不禁大失所望,大床上不见人影,丛淑菊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早就离开了。
餐桌上顾燕发现,早上她给丛淑菊留的那张字条空白处,丛淑菊也给她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
“燕儿,你给我的钱我不客气,带走了。等京城安顿好后,我马上跟你联系。羡慕你好命遇到了好人!菊子。”
顾燕这才想起,自己把仅有的两百块钱都塞到了丛淑菊口袋里,她现在除了几张毛票,又几乎身无分文了。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顾燕手拿着丛淑菊那行歪扭的字条,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失落的望向省城司空见惯的雾霾天,心乱如麻。
纠结自己下一站该去往何处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