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熟的客人也终归是客。
老板娘可以扫听到陆宏的年龄,职业,可以看得出他来面馆另有动机是单相思顾燕;但真实的陆宏其人,老板娘可能连他的皮毛片甲都还没沾上边。
陆宏是个地地道道的省城人,论家境应该算得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殷实人家。
他父亲是一家大型国企的高管,母亲是省直机关一名退休干部;陆宏兄弟两个,弟弟比他小两岁,已经是一家商业银行最年轻的支行行长了。
在陆宏哥儿俩还在上中学时,他们的父母毫无征兆的办理了离婚手续,完整的家就此一拍两散。
导致父母分手的原因陆宏后来才得知,是因为父亲被一个年轻貌美的女秘书“俘获”,用母亲的话说“五迷三道,不可救药。”
父母离异后,哥儿俩都跟随着母亲生活。
父亲抛妻舍子,陆宏的母亲便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身上。
陆宏母亲是个要强的女人,她不仅一心要把两个儿子培养成人,还寄希望他们将来出人头地,成为一等一的精英人才。
弟弟成长的路径完全符合了陆宏母亲的期待。
小儿子在中学,大学都是出类拔萃的学霸,毕业后直接被这家商业银行点录;工作后凭借着自己突出的工作能力,一路升迁事业顺风顺水。
去年,弟弟又迎娶了省外汇管理局局长的女儿,年纪轻轻便成了人生赢家。
可陆宏跟弟弟相比较反差却有些大。
陆宏自幼就是一个内向的孩子,相较才貌俱佳的弟弟,各方面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中学阶段陆宏的学习成绩不上不下,对不管是数理化,还是文史课程都马马虎虎,应付了事。
倒是他偏爱美术。
不论在学校课堂上,还是回到家,一拿起画笔就入了魔似的能待在自己房间,涂涂抹抹,头不抬眼不睁,一个人能安安静静的画上大半天。
母亲开始对陆宏不务正业十分不满,没少拿弟弟的成绩做标杆刺激他,说:“你当哥哥的成绩竟然差弟弟一大截,还有脸没脸?正经课程不好好学,就你这整天画山画水的不着调劲儿,将来想干嘛?又能干嘛?!”
陆宏本来就是个木讷的孩子,母亲苦口婆心的说,他既不顶嘴,也不回应,等母亲唠叨完了依旧还是我行我素。
虽然母亲偏爱弟弟多些,但陆宏毕竟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当母亲的不能不替这个打小就显得平庸,不善言辞的孩子多操一份心。
母亲曾拿着陆宏的“画作”找到省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的教授,请专家过目评判一下,如果大儿子真得有这方面艺术“天赋”,将来能成为徐悲鸿,齐白石那样的大画家,也别误会,埋没了这个孩子。
教授只是打眼看了看,便对陆宏母亲说:“还是回去让孩子学好文化课吧,他这水平做个业余爱好就可以了。”
教授话说得含蓄,可母亲却听懂了。大儿子的画作在专业人士眼里,张嘴点评起来都很困难。
无疑这条“画家”之路,对陆宏来讲毫无前途可言。
陆宏的叛逆期不像其他的孩子顽皮,惹是生非,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他就是有自己不折不扣的蔫主意。
任母亲大小道理磨破了嘴皮,他还是对文化课得过且过,学校让学生购买辅导教材,母亲只要把钱交到他手上,陆宏一概去书店淘换来一些美术方面的书籍,钻研他乐见的艺术世界。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他整个最关键的高中阶段。
高考成绩出来后,陆宏的分数勉强够到一所不入流的大专。
母亲失望至极,但他却开开心心的前去报到,因为这所学校开设了一门新专业:装潢设计。
这正中陆宏下怀,合了他的心愿。
虽然小儿子后来考上了名牌大学,母亲有了些许心理补偿,但她对陆宏这个大儿子不思进取,只活在自己的没出息世界里,始终耿耿于怀。
因为她觉得她的家庭教育出来的儿子,断不至于像陆宏这样碌碌无为。
等到陆宏大专毕业时,母亲放下身段,联系了多年没有交集的前夫,让他为了儿子前途,务必给陆宏安排一个体面,稳定的工作。
父亲可能也心有愧疚,动用了他能动用的资源,最终在他关联的另一家国企,给陆宏安排了一份工会专职宣传干事的工作。
母亲边骂父亲,边开心地对陆宏说:“这个老东西一辈子就做了这么件好事,这工作挺适合你,写写画画,轻松又稳定。”
可陆宏回应的一句话,几乎把母亲气得七窍生烟。
“不去!我已经自己应聘了工作。”
“什么单位?什么工作?比你爸给你安排的还好?”
“是一家装修公司,聘请我去做设计。”
“民营的?私人小老板手下做事?”陆宏母亲从没这样大声,有失身份的吼叫过,她瞪着陆宏说“你学习笨,成绩差我认了,可你连好赖轻重都分不清,你是不是有啥毛病啊!”
“放着大国企机关单位你不去,去一家朝不保夕,不入流的小公司,跟一群民工混在一起,你榆木脑袋里到底想些啥?”
“这你甭管,我觉得这份工作才适合我。”陆宏就是一根筋。
为这事儿父亲也单独来找过陆宏谈心,希望他还是选择国企单位。父亲谆谆教导他说:“以你的学历要不是我亲儿子,这个岗位你想都甭想;我费了这么大劲,好容易给你争取到,你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了!”
父亲还告诉他,现在的企业工会没多少事儿,工作轻松,待遇,薪资倒是相当不错。有他在,将来还是有很多机会为陆宏铺更好的路,至少保证他衣食无忧。
父母不管如何说服,引导陆宏,他就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半天吐出来几个字:“我不用你们操心,以后我的路我选择,与你们无关。”
到头来谁也没拧过陆宏,他还是执意去了那家只有三间办公室的小装修公司,如愿成了一名家装“设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