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提点的看向苏倾暖,“放心吧,你梅母妃为人和善,不会为难你这个儿媳妇的。”
他心里默默祈祷,暖丫头,安抚劝说云顼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苏倾暖:......
这是为难不为难的事情吗?
这是在云顼的伤口撒盐。
此刻,她也听明白了,坤德宫,就是梅皇贵妃住的地方。
至于她原本的宫殿为什么会改成这个名字,意思不言而喻。
没有皇后的封号,却处处彰显着皇后的待遇。
司马昭之心,已路人皆知!
哪怕连原本只有皇后才能享受的朝见礼,她也要沾上一沾。
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她自然而然垂下了眸子,假装没看见楚皇的暗示。
别说云顼,便是她,也无法对着酷似方姨的那张脸,心安理得的行跪拜之礼。
更别提还要唤一声母妃。
今日是母妃,明日就是母后了。
“父皇说笑了。”
云顼面无表情接过了话,“母后薨毙多年,待过几日,儿臣自会带她的儿媳去陵前看她。”
“至于梅贵妃——”
他极冷的勾了下唇,噙出一丝讥讽,“她既有心当人婆母,就自己生个儿子好了。”
“放肆!”
楚皇脸色瞬间黑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想起他执拗的性子,他缓了缓语气,试图说服他,“如果兰氏依旧在后位,你今日不也得去翊宁宫向她行礼?”
他是晚辈,行个礼而已,有何不妥?
怎么兰氏可以,梅儿就不行?
云顼冷笑,“那就等她移驾翊宁宫,坐上后位再说。”
他似乎忘了,他可从未唤过兰氏母后。
“胡闹——”
楚皇恼怒的瞪着他,“之前倒也罢了,如今你娶了亲,还要肆意妄为不成?”
“暖丫头以后要在宫里生活的,你这不是让她为难吗?”
他不过是想让双方关系更近一些,这臭小子,一点不理解他。
冤家宜解不宜结,他这个做儿子的,就不能稍微服个软?
梅儿长得像敏儿,也不是她的错,云顼何以就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儿?
听出楚皇有拿自己做挡箭牌的意思,苏倾暖当即行了礼,温声却坚定道,“父皇息怒,儿臣觉得,殿下此举并无不妥。”
楚皇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诚然,梅皇贵妃如今代为执掌六宫,但——”
“她毕竟还不是皇后,而朝见之礼,只行于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如果今日殿下和儿臣果真去了坤德宫,便是有违礼制,到时反而陷梅皇贵妃于尴尬之地。”
“所以,儿臣赞同殿下的意见!”
所有的铺垫,都只为了最后一句。
云顼眸光微暖。
他喜欢他的暖儿,这般义无反顾回护着他。
一如小时候。
楚皇没好气扫他们一眼,“你们倒是夫唱妇随。”
倒显得他为难人了。
只是,连暖丫头都这般反对,那今日这朝见之事,十有八九是成不了了。
“罢了,你们先回去,容朕想想。”
行个礼而已,又没多大事,顼儿总是这般敏感。
不过,敏儿的位份,确实应该再提一提了。
之前他擢升了她的父亲为右丞相,为的就是抬高她的身份。
如今看来,还是不够。
苏倾暖暗松口气,忙谢了恩,拉着云顼出了明德宫。
——————
坤德宫!
年纪不大的内侍恭声道,“娘娘,事情就是这样了。”
主位上,梅皇贵妃不疾不徐的揭开斗彩鱼藻纹杯盖,优雅的撇了撇上面的浮沫,美眸微抬,语气娇娇柔柔的。
“也就是说,太子殿下依旧不愿认我这个母妃?”
在宫中几位妃嫔中,梅皇贵妃的容貌,是独占鳌头的。
毕竟她长的酷似当年的方皇后,而方皇后,相貌本就不俗。
但她和方皇后又是不同的。
方皇后出生武林世家,身上既有来自高户门第教导出来的端庄大气,又兼有习武之人的率真爽朗,即便因为家族突遭横祸,且自己又入了宫,性子被磨平许多,但眉宇间仍隐隐留有一股英气在。
而梅皇贵妃,则不然。
她身上展现出来的,更多的则是一种独属于江南女子的温柔小意。
婉约含蓄,蕙质兰心。
在楚皇心中,她是一朵让人舒心的解语花,体贴入微,柔情似水。
在其他人眼里,她更是端庄贤惠,有一颗怜悯世人的菩萨心肠。
所以此时此刻,即便她问的话听起来有些刺耳,但在场之人,均感受不到她有什么恶意。
甚至于坤德宫的宫人们,都觉得是太子殿下孤高清傲,有些不懂事了。
内侍连忙回禀,“皇上劝说多次,甚至还为此动了怒,但太子殿下依旧不愿前来行朝见礼。”
顿了顿,他小声补充,“太子妃亦是。”
他其实并不仅仅是贪图那几百两银子。
梅皇贵妃素来心善,他几次受其恩惠,如何敢不以死相报?
无非是将明德宫的动态向她如实汇报罢了,又有什么干系?
梅皇贵妃同皇上感情深厚,他也不算是背叛皇上。
梅皇贵妃温婉而笑,“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说着,她向一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立刻走上前,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塞到他手中。
内侍受宠若惊,刚要谢恩,便听梅皇贵妃柔和的嗓音再次响起。
“回去多宽解皇上,太子殿下年纪小不懂事,你们作为宫人,还是要多上心些,别让皇上为了这些琐事烦恼。”
他连忙应了,心里却暗自嘀咕:也要皇上能听得进去才是。
别说他位卑言轻,便是连李总管,碰上太子殿下的事,也不敢在皇上面前多言。
内侍走后,徐嬷嬷挥手让众宫人退下,然后走到梅皇贵妃跟前,小声问,“娘娘,为皇上准备的那东西,还要用吗?”
如今形势于他们大好,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
“不用了,找个机会,毁了吧!”
梅皇贵妃依旧是那副轻言细语的模样,只一双美眸顾盼生辉,露出了同她娴静外表完全不符的奇异光芒。
她感叹的抚上了自己如花似玉的面容,“有这张脸在,足以让他对本宫死心塌地。”
方氏的脸,可真好用啊!
“可是——”
徐嬷嬷有些不大放心,“男人心,早晚是会变的。”
善变的动物,哪有亲手养大的蛊虫可靠?
“娘娘,我们可别因为这点疏忽,坏了圣女殿下的大事。”
更何况,恐怕在楚皇心里,娘娘至多也不过只是方皇后的替身而已。
梅皇贵妃笑了。
“你别忘了,苏倾暖那丫头,可是会医术的,若我对陛下用了蛊,你如何就确定,不会被她发现?”
似水的眼眸看向徐嬷嬷,柔柔的,却隐含犀利。
“我知道你们前朝善蛊,也习惯于用蛊术控制人心,但你记住,不是所有的人心,都能被控制住。”
“比起蛊术,我更喜欢用真挚的感情,来融化他。”
在楚皇心里,她和方氏真的一样吗?
恐怕不尽然吧?
她只是顶着这张脸而已,性子方面,同她可完全不一样。
他怎么可能毫无触动?
见徐嬷嬷有些怀疑,她自信弯唇,“您就瞧着吧,陛下和云顼这父子感情,长不了。”
他对云瑜和云璃都能狠得下心,云顼未必就不是下一个。
帝王的心,从来都是深不可测的。
此时的信任有加,又怎代表以后不会父子陌路?
只要有人,能够替代他。
“将我怀有身孕的消息,放出去吧!”
一个是时刻陪伴在身边,嘘寒问暖温柔体贴,一个却作古多年,只存在于遥远的记忆中,她就不信,连一个死人都斗不过。
云顼的桀骜,正中她下怀。
年轻人,好好任性下去吧!
——
回了东宫,二人褪下礼服,换上了便装。
\"暖儿——”
云顼揽着她的细腰,柔声解释。
“我并非没有考虑到你,只是觉得,如果今日我们去了,日后她难免会以晨昏定省的规矩,事事拿捏你,倒不如就此就绝了她的心思。”
父皇有意让梅氏继后位,今日便是试探。
他若从了,恐怕过不了多久,封后的圣旨就会昭告天下。
她若不是皇后,行事还能有所顾忌,一旦真正成了后宫之主,那暖儿身为太子妃,受国礼孝道两重规矩压制,必受她掣肘。
苏倾暖探起身,轻柔的吻了吻他的眉眼,“傻瓜,你何须解释。”
“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重新靠在他怀里,她将手亲昵的放在他坚实的胸口,感受着掌心下强劲有力的跳动,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你不用担心,我能应付她。”
前朝的事她插不上手,但后宫自来就是女子的战场,梅皇贵妃不寻她麻烦最好,若真凑上来,她可不会留情。
犹豫了下,她轻声问,“阿顼,她可能是初凌缈的人这件事,你同父皇提过吗?”
即便因为方姨的缘故,楚皇素来偏爱云顼,但他们也不可大意。
毕竟枕边风的杀伤力,不容小觑。
更何况,亲近东宫的朝臣或迁或贬,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隐晦提过!”
云顼有些无奈,“但因为没有证据,他不信。”
若非这次他对云瑜和云璃不曾留情,他甚至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被下了蛊。
苏倾暖沉了沉眼眸,“那我们就找出证据。”
虽说为了引出那条大鱼,他们在总体上要示弱一段时间,但也不能一点手不还。
只是——
缺一个契机!
“好!”
云顼抬手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子,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见她小脸娇若春花,艳似桃李,眉眼间更是风情流转,妩媚而不自知,他的注意力顿时就不大集中,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宛如浩瀚星辰的墨眸,更是不自觉幽深。
他恍然发现,自同房过后,他的小姑娘,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褪去了青涩稚嫩,她出落的更美,更媚,也更诱人。
仿佛精心呵护下日渐成熟的鲜桃,甘甜可口,香气浓郁,让人不自觉深陷于她的的甜美中,难以自拔。
他当然知道,是谁将她变成了这样。
心里忽然就涌上了难以言喻的满足。
一股原始的、熟悉的、无法克制的冲动,就那么自然而然自小腹下升起。
他俯身,痴迷的吻上了她红润的樱唇,灵活的撬开贝齿,开始了娴熟的探索之旅。
桃肉香甜,桃汁四溢,他如痴如醉,甘愿沉沦在她的温柔乡,抵死缠绵。
苏倾暖被折腾的娇喘连连,下意识揽紧了他的脖子。
从被动到迎合,从和风细雨到狂风骤雨,在他的身下,她渐渐化作一滩春水......
半日的时间很快过去。
午后,用过膳,苏倾暖没什么睡意,瞧着外面天气正好,刚要拉着云顼去后院亭子里散饭,便听青玄在门外禀道,“殿下,内侍省的人来报,说冷宫附近,发现了无名死尸。”
.......
诺伊儿原本是进宫来寻云瑜的。
云瑜几日没回府,她约摸着,他一定是被哪个宫女给迷上了,如此想着,便沉不住气的直接杀进了宫。
二皇子府除了作为正妃的她,原本还有一名侧妃兰茵的,只是兰家出事的时候,云瑜为了证明自己并未参与谋反,便亲手处死了自己的表妹兰茵。
于是诺大的府邸,便只剩下她诺伊儿一个妃子。
对此,她很满意。
虽然依旧瞧不上云瑜,但南疆换了国君,她已不是公主,自不能再随心所欲。
这样安稳的生活,已是她能求到的最好结局了。
所以,她不能让云瑜被别的女人迷住。
可没成想,刚进宫,她就偶然听说了冷宫发现尸体的事。
素来爱凑热闹的她,自然便被吸引过来了。
云顼和苏倾暖赶到的时候,尸体已被深挖了出来。
准确的说,只是一堆散落在地的白骨,还有一些已辨不出颜色的衣物。
尸体上的皮肉,经过岁月的腐蚀,早已不见踪迹,有的地方,甚至已有了齑粉化的迹象。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
几名内侍省的太监连忙上前行礼。
其他围观的宫人也纷纷见礼。
“起来吧!”
云顼神色冷淡。
任是谁,在大婚时日被打扰,心情都不会太好。
尤其还是本不该由他管的事。
因着注意力都在尸骨身上,苏倾暖直接忽略了一旁站着的诺伊儿。
至于云顼,虽然看见了,但直接拿她当空气。
诺伊儿被二人紧握的双手刺激的眼睛都红了。
云瑜虽只有她一个妃子,可对她实在不算好。
更多时候,他只将她当做发泄的工具,完全谈不上尊重。
她就知道,云顼一定是不一样的。
只可惜,这般好的男子,被苏倾暖捷足先登了。
想到此,诺伊儿嫉妒的几欲发狂,当即忍不住出言讥讽,“大婚第二日,宫中就死了人,太子妃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她还敢来,也不怕晦气。
云顼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正待说话,忽然感觉手上一松。
苏倾暖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一步一步,慢条斯理走向诺伊儿。
诺伊儿有些发怵,下意识后退一步,“你——你要做什么?”
她没忘记,当初被苏倾暖收拾的有多惨。
“没什么。”
苏倾暖在她面前站定,缓缓勾唇,“只是觉得,二弟妹果然是女中豪杰,为了给我添堵,竟不惜亲自动手杀人。”
她不出现,她几乎已经忘了这号人的存在。
“你胡说!”
诺伊儿顿时炸了,“我何时杀人了?”
她不过是看不惯他们恩爱的模样,过过嘴瘾罢了,她竟要将这杀人案栽赃到她头上?
心思果真歹毒。
“没杀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倾暖悠闲的欣赏着她的窘迫,“这尸体又是哪儿来的?”
几个月不见,她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来瞧热闹不行吗?”
诺伊儿气的冷笑,“再说,你看不出来吗,这人死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是我杀的?”
她简直是在信口雌黄。
“哦,原来你也知道,这人死了许多年了吗?”
苏倾暖眸光犀利,“所以,这和我又有什么干系?”
当然,她心里知道,这白骨的出现,八成是人有意为之。
诺伊儿被驳的哑口无言。
“还是说——”
苏倾暖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是你故意选择,在今日挖出来?”
一众内侍听的战战兢兢,欲哭无泪。
他们真不是故意的啊!
诺伊儿气急,正待反驳,却听云顼的声音,没什么温度的响起。
“南疆新王即位,你身为南疆公主,理应回去恭贺,本宫会向父皇替你求个恩典,让你返回南疆。”
因着他和暖儿大婚,父皇便将云瑜和云璃在宫中“互相残杀”的事暂时压了下来,所以诺伊儿虽为二皇子妃,却并不曾收到消息。
二皇子都要没了,这二皇子妃,自然也不必存在。
诺伊儿脸色一变,当即想也不想便拒绝,“我不要回南疆。”
希尔同她有仇,她若回去,性命必然不保。
留在大楚,是她唯一能活下来的机会。
云顼却没再同她多废话,而是看向一旁等候已久的内常侍,淡声问,“仵作看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