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廉来到清风寨,对于他的到来,杨元奇非常欣喜,他代表的其实是士子集团中最边缘化的那群人。
杨元奇、潘金莲和李清照一起宴请了韩公廉一行人,跟着北上的几个大工匠在杨元奇眼中就是宝贝,地位上杨元奇无法抬高他们,这不是杨元奇一个人能影响到的,但杨家的重视却是实实在在的。
李清照一杯酒下去就道:“那个公主府邸的事不用太着急,你们去月寨那边好好看看,先把位置计算出来。我父亲李格非在那边等着你们,他可对我的事上心呢。”人到了月寨,李格非拉他们去干嘛李清照可不管。
韩公廉陪着工匠们也是一杯杯的喝,这次北上途中他就清楚不是建府邸,杨家对他的重视让他盛情难却。杨家家事蒸蒸日上,但不管什么时候,始终都未曾忘记他们之间当年一个小小的承诺,收集各种数理孤本往他那里送。李清照当年在开封的小店收集的可不仅仅是琴棋书画之类的艺术品。
杨元奇道:“韩先生,月寨不过是一件事,这里百废待兴,诸多事宜还请先生多加照拂。我和苏迨先生有过一番交流,如果可以,也请先生在清风寨学堂开课讲学。”
韩公廉愣住了,一般来说地方学堂传授的四书五经等儒家道统,杨元奇的意思却是去讲这些杂学。这比他教一些工匠这类学术成果会更大,他们需要经验积累才能慢慢理解,甚至个人理解以后也不成体系。教文人士子这些呢?!
潘金莲接着道:“韩先生,这里山野之地,需要更多您这样的人。能在这里留下学生也不枉将来后继无人。”
李清照又是一杯酒:“先生,来日难说就不会开宗立派呀。”
韩公廉内心在颤抖,“开宗立派”对任何文人都是莫大的吸引,儒学已经被士子研究“坏了”,他的数理论呢?如果有一大群文人愿意学习,来日……这不是不可能。李清照这个饼画得不可谓不大。
韩公廉犹豫道:“在大家眼中,这个毕竟是小道。”
李清照接口说:“大道小道我是分不清。诗词在很多人眼中亦然是小道,我却是不由自主沉迷。韩先生想来也是明知是小道仍欲罢不能,那别人呢?少年子总会有少年子的想法。”
韩公廉哈哈的和李清照碰了一杯酒,的确,学堂开课,难说不会有人慢慢痴迷此道,看来这课业他得好好准备才是。
李清照今天可算是逮到喝酒的机会,她开始一杯一杯的敬几个大工匠酒,这让宴会气氛高涨。几个大工匠可是看着这位诰命夫人来者不拒。
李清照说:“还是和你们喝酒尽兴,大家再来一碗。要是我父亲在那边对各位有所怠慢,你们可得告诉我,我找我父亲麻烦去。”这时候的李清照喝得也有点高。
潘金莲怒目看向杨元奇,她已经劝不住李清照。
杨元奇微微摇头,酒有没有用?真的有!战士沙场舔血用酒来敬平生,这些工匠又何尝不是。
潘金莲微微一叹,今儿总得让她尽兴了。
有一个大工匠一声叹:“我等手艺人,薪水不差,偶有奖励。真正能让大家心情舒畅的或许就是这碗酒了。”
李清照醉意朦胧问:“老先生名讳?哦,叫什么名字?”
大工匠笑:“叫我李大匠就是。”
李清照迷糊的说:“哎哟,还是本家呢。薪水奖励?这……不行……”
几个人还在面面相觑,李清照接着说:“白巩楼也有几个木匠,有些小物件造出来能流行,白巩楼都有分红。这个……你们可是将作监出来的,得分红……必须分红……”李清照说不下去,她只知道他们有奖励分红。
杨元奇目光凝聚,不管李清照这会是有心和无意,这是个机会,他必须落定一件事。
杨元奇走到李清照旁边半抱着她(这小妮子今天怎么这么重的),说道:“几位老工匠在,韩先生也在。我娘子既然说到白巩楼,分红难显杨家诚意。我倒是有个主意,大家可能不清楚,我以前是开顔楼的,顔楼能有今日声势,无非那是顔楼所有人的产业,今日就以此杯做个承诺,过几天我会让人草拟一份协议,杨家会以股权方式组建一个产业,各位大工匠以自己手艺入股,也给分红有个板上钉钉的文件。”
几个大工匠或许不知道顔楼,韩公廉却是清楚得很。
韩公廉不等他们还在交头接耳,起身拿起一杯酒。说道:“杨少,我替他们应下来了。”
杨元奇对于手艺人的尊重并非无的放矢,就如对他的尊重。韩公廉不管这时候杨家是不是醉话,他得把事情确定下来,他和大工匠朝夕相处,知道他们的价值,朝堂再对他们不薄,远比不得他们带来的价值。朝堂对他们当然也有奖励,不过那点激励实在难以称道。
杨元奇哈哈的一饮而尽,笑道:“韩先生担心我反悔?大家还是共饮此杯。”
几个大工匠也不再争论,韩公廉是他们信任的人,他都这么说,那这事就做得,大家共同举杯痛饮。
杨元奇回身道:“来人去把这段话记下,交给苏迨先生,也让他做个见证!”
……
是夜,杨元奇是把李清照抱回去的,她最后的确喝得迷糊了。这其实是李清照第一次醉得不省人事,她酒量在女子中很难见底。在李清照的心中,这是一段刻骨的记忆,因为有杨元奇,有酒,还有她一件事的开始。将来,最护着这些匠人这个群体的恰恰也是李清照。
(后世,很多工匠行业门口都有一个雕塑,是一个女子,他们把她尊位祖师爷,不是因为她有多神奇的技艺,而是她把他们捧上了另外一个台阶,她成为了这个行业提升的开始。工匠作业一个职业被人认同敬服,他们认为是始于她,进而影响了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