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认识？”
娄阳的目光在戎楚和明爻之间打量了一番。
戎楚一伸胳膊揽过明爻的肩膀：“嗯，少擎他弟弟。”
“少擎哥的弟弟不是少律？”
娄阳和关少律是发小，后来去米国读书，前两天刚回来，还不知道关家多了个儿子的事。
“之前养在外面，前不久刚接回来。”
听戎楚简单和他解释了一下，要说起具体的，他也不清楚。
娄阳又看向明爻，干干净净的男孩儿，个子不高，头发看起来细细软软的，看着就是那种很招长辈喜欢的长相。
只是着实看起来不像关家的人。
见他还盯着自己包，娄阳心里好笑：“既然是弟弟，那这东西就给你吧，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说着拉开包，把手里的书放进去，又拿出暇方喻递给明爻。
明爻双手接过，刚要道谢，猛然发现不对劲。
王肖不在里面！
王肖是不能离开暇方喻百米之内的，他肯定还在医院里面，可能他只是闲不住自己出去玩儿。
虽然这样想，明爻还是怕他出事，匆匆对娄阳一点头表示感谢，回头对戎楚说了一句：“我自己随便逛逛”。
然后转身撒腿就跑了。
“医院有什么好逛的？”
戎楚嘟囔着，坐到娄阳身边。
“你怎么一个人跑这来了？”
“楼下人太多，吵死了，还是这儿清净。听说是少律设计的？他什么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
在娄阳的印象里，关少律不是会花时间去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的人。
自己出国这几年，关少律的变化也不小啊。
不过这还挺好的，证明他不在是那个冷冰冰的性格，那说不定自己有机会。
“嗯，听少擎说，好像是谈恋爱了，陷入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
戎楚伸直胳膊，两手撑着花坛，往前拉伸着两条长腿。
娄阳闻言却是一顿：“谈恋爱了？”
他缓缓转头看向戎楚。
戎楚被他那幽深的眼神看的发毛：“对呀，不可思议吧？我刚听说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娄阳低下头抚了抚胸口，喃喃道：“确实……意外。”
二楼的关少律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估计着明爻应该到了，和身边的领导打了声招呼，让医院聘请的几个教授级别的主治医生招呼他们，自己走出会议室准备给明爻打个电话。
刚关上门拿出手机，就被从卫生间回来的教授叫住了。
“怎么出来了？”
关少律只能先把手机收起来。
“嗯，时间差不多了，等下还要剪彩，我下去看看。”
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你，这医院还真的开起来，不过说真的，你没能留校深造，还真是挺可惜的。不过要我说，还是操之过急了，你还年轻，急什么呢？”
最近这段时间这样的话关少律已经听了不少，教授一开始也劝过他不要急功近利，他的年纪还小，专注学术才是正经事。
可他之所以有这个打算，目的和他们想的都不一样。
“教授，你以前说过，我们学医的，见惯了生死，心就硬了，而我这人天生就对什么都淡淡的，偏性格又严谨细致，是注定要干这一行的人。”
教授听他忽然说起这个，点头道：“没错，你真的我见最有天分的人，聪慧严谨，胆大心细，仿佛就是为了医学而生的。”
关少律看着他：“我记得您给我们上课的时候，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当医生要以大局为重，不为私心左右，才是一个优秀医生的准则。可是现在算不上一个优秀的医生了。我的心里有了一个人，他比什么都要重要，我的信念在他面前也要往后退。我知道这并不伟大，也不值得夸赞，可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说完他对教授微微鞠了一躬，径直往楼下走去。
教授看着他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远去，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既有孩子长大了的欣慰，又有些失落和可惜。
从顶楼下来的明爻在众多的人气中，没办法精准的感觉到王肖的鬼气，只能顺着楼梯一层一层往下找。
还没找到王肖，就在一楼迎面撞上了关少律。
“到多久了，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关少律看到他这一头的汗，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给他擦了擦。
明爻仰头方便他动作：“没一会，戎哥带我去天台散步来者。”
“戎楚？”
明爻点头。
关少律回手把纸巾扔到垃圾桶里，拉起他的手：“他要送你车的话别收，他那车都丑的开不出去。走吧，前面在叫我了，想剪彩带玩儿吗？”
明爻赶紧摇头，这场合一堆大佬，他可不上台当出头鸟。
两人刚一出大门，关少律就被人火急火燎的请到了台上，主持人拿着话筒介绍：“尊敬的各位来宾，下面就有请我们的关院长和尊贵的来宾赵市长、马局长和李院长，为明安私人诊疗医院进行剪彩仪式！”
前厅里的客人都围聚到了门口的舞台前，大家在下面十分给面子的鼓掌。
明爻站在前排，见谢茗珠离自己不远，就挤了过去。
“妈。”
明爻叫了她一声，谢茗珠见他过来，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今天乱糟糟的都没来得及和你说上话，等会散了和我一起去吃午饭？”
明爻想自己反正课都逃了，也不差这一会，就干脆点头应下。
谢茗珠身边一个自己带着礼物来的贵妇，见谢茗珠亲热的挽着一个男孩儿，有些好奇的多看了那男孩儿几眼，总觉得明爻有点儿眼熟。
她回忆了半天，一拍脑门，呀，这不是前几天晚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关大少那个绯闻男友吗？
谢茗珠竟然也认识他？看着亲近劲儿难道是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
她正愁找不到可以和谢茗珠套近乎的话题呢，想通其中关窍，赶紧凑到谢茗珠身边，对着明爻夸赞道：“关夫人，这孩子长得真好啊，一看就有旺夫相。”
谢茗珠是知道明爻取向的，听见这话并不觉得是夸赞，反而有些刺耳，她看向身边的女人，并不认识。
那女人还不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继续没眼色的说：“还是大少眼光好，会挑人。”
谢茗珠皱眉打断她：“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这和我家大儿子又有什么关系？”
那女人看到谢茗珠微皱的眉头，才终于发现事情好像不对劲，心里咯噔一下，讷讷的说：“这位不是大少爷的屋里人吗？网上都这么说。也可能是我认错了，网上的照片也不那么清楚，哈哈哈，都是男的嘛，身高也差不多。”
谢茗珠的重点放在了儿子的绯闻对象是个男人身上：“什么？你说他对象是男的？”
女人赶紧摆摆手，自己哪敢一张嘴就说关家大少爷是同性恋：“不是我说的，就是前段时间大爷和男孩儿约会被拍到了，也可能是朋友吧，你知道的，记者就爱捕风捉影。”
女人额头上直冒冷汗，夭寿了，之前网上闹得那么大，关夫人都没听到风声吗？
要是大少爷知道是自己把事情捅到关夫人跟前的，不会找自己算账吧？
谢茗珠松开明爻，拿出手机输入关少擎的名字搜了一下，果然蹦出来一顿热搜词条，还有他和小男生约会的照片。
一股邪火一下就烧到了脑子，也没有细看，怒气冲冲的就要去找关少擎算账。
“哎，妈！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看谢茗珠一幅要去找关少擎算账的表情，明爻追了两步想去和她解释。
才刚往前走了两步，就不经意间看到了不远处的王肖。
他迈出去的脚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奔着王肖走了过去。
他心里默默对大哥说：对不起了，先委屈你一会儿，我晚点儿再去给你的性向作证。
明爻快步走到王肖身边，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你怎么在这？这里人气重，你快回来。”
王肖转过头，明爻看到他血红的眼睛，那是怨气上头，快黑化了。
“我看到他了，他就是撞死我爸爸的凶手！”
明爻拉着他的手一松，心里咯噔一下：“谁？”
王肖没说话，死死盯着明爻身后。
“是你啊同学，我们可真有缘分，又见面了。”
“是他！”
两个人的声音一起在明爻耳边响起，明爻一回头，看到了那个在游乐场搭讪过他的黄毛渣男。
明爻第二天一早逃的那节是杨教授的课。
等杨教授在教室里找了一圈没找到明爻影子的时候，他早就上了公交车，找自己男朋友去了。
本就因为保养事件为明爻操碎了心的杨教授当场就炸了，就连替明爻答到的沈浪都遭了殃，被在黑板底下站了一上午。
明爻到的时候关少律在招呼客人，脱不开身，是关少擎来车站接他的。
“说让司机去接你，你又不同意。要不给你买辆车吧？总是坐公交也不方便。”
关少擎接过明爻手里的花篮帮他提着。
明爻赶紧摇头拒绝：“可别，我还没驾照呢。”
“考一个呗，趁着放寒假的时候。”
这个提议让明爻有点儿心动，自己现在也是有点儿存款的人了，买辆车到时候打工实习也方便。
新医院的位置离车站不远，走路也就五分钟，旁边就是公园，环境特别清幽。
整个医院的占地面积也不大，‘明安私人诊疗医院’的牌子明晃晃的挂在最上面。
明爻站在大门口，仰头看着这块有些出神。
关少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了硕大的‘明安’两字，打趣道：“其实对于他喜欢你这件事，我挺惊讶的。”
明爻闻言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瞪大眼睛转头去看身边的大哥。
他知道？关少律和他说的？那爸妈也都知道了？
“你别误会，我不是对他的性向惊讶，而是感觉他的性格太过冷静，甚至有点儿冷漠，竟然也会去喜欢什么人。”
看他那受惊的小模样，关少擎误以为他觉得自己对他们有偏见，赶紧解释。
“每个人做的每件事都是想要有结果的，哪怕是做慈善，最终也是希望可以有神佛保佑。可他不一样，他既不在乎患者的感谢，也不在乎名利地位，如果硬要说他有什么目的，那可能就是自我实现吧，别看他接人待物温文有礼，相处久了就会知道，他理智像是个机器人。像是喜欢一个人这么没有理智的事情，很难相信他能干的出来。”
明爻听他这么说，很难把他口中的人和关医生画上等号，在自己心里，关医生一直是一个很温柔沉稳的人。
关少律知道自己弟弟表面多有欺骗性，对他解释：“你不知道，他小时候有一次和同学一起值日，同一组的小男孩儿不小心把班上养着观察的鱼缸打碎了，那小男孩儿吓得哇哇大哭。少律却冷静的直接拿着扫帚把碎片收拾了，把死掉的小蝌蚪一个一个捡起来，放到讲台上，等第二天老师来的时候对老师讲清楚前因后果。他那是也才七岁。”
才七岁的孩子，闯祸、损坏、死亡，都不能动摇他的心神，其实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
想到自己七岁的时候还天天和小朋友打架，抹着鼻涕回去找师傅告状，觉得不愧是关医生，稳重这一点是从小就打下的底子。
说话间两人走到大厅。
大厅里面人来人往、衣香鬓影，不像是医院，更像是什么上流社会大型聚会场所似的，光穿着礼服长裙的女士就十好几个。
他四处看了看，没有找到关少律的影子，倒是看到了谢茗珠。
谢茗珠被一群穿着礼服的阔太太围在中央，她注意到明爻也只是对他举了举手里的香槟杯，脱不开身来和他说话。
“你弟弟接过来了？”
一个穿着银黑色西装的男人一手端着红酒杯，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到关少擎。
关少擎对着明爻一扬下巴，那人顺着他的示意看到了一边的明爻。
这位弟弟和自己想象中的可不太一样，光是身高就出乎他的意料。
关家的男人，可还没有低于一米八的呢。
“你好呀小朋友，我是你哥的朋友，戎楚。”
明爻之前在关家的聚会上见过他，对这个剑眉星目的男人有印象。
他对着戎楚点头：“戎哥。”
“乖，戎哥给你见面礼。”
戎楚答应了一声，颠儿颠儿的去摸自己的西装口袋。
关少擎拉了他一把：“歇歇吧你，他没有驾照呢，再说要送也轮不到你。”
说完转头对明爻解释：“他这人有个怪癖，看谁顺眼就爱送礼物，送礼物就送车，就他今天开来的那辆帕加尼，那颜色正经人都不能买，咱们可不要。”
听他这么说话戎楚可不干了：“你懂个屁，跑车就是我们年轻人的浪漫，我那颜色怎么了？弟弟是没见到，看见的一准喜欢。”
关少擎可没工夫跟他贫，关慕今天有事儿没来，这一群客人只能他帮着招待。
本来没有请这么多人，也不知道他们都是打哪听到的消息，知道关家二爷的医院要开业，纷纷带着礼金和贺礼一早上就来了。
毕竟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人来都来了也不能往外赶，只能先招呼着，等剪裁仪式结束了，估计该散也就都散了。
“少律在楼上跟他教授一起招待领导，我这边还有熟人要招呼，先让你戎哥带着你四处参观参观，你拿上点儿吃的，一会儿剪彩我给你打电话。”
关少擎指了一下一边的自助甜点吧对明爻嘱咐。
“好，你先忙去吧，不用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明爻说完回头去看戎楚：“我自己到处看看就行了，不用人陪的。”
戎楚把手里的酒杯随手往桌上一放：“那不行，我可答应了你哥照顾好你的，走吧，带你去楼上转转。”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明爻往电梯那里走。
明爻却之不恭，只能接受他这个导游。
“其实我也算这医院的股东，对这里还挺熟的。一楼是接待大厅和挂号窗口，没什么好看的。二楼是门诊和会议室，里面也有不少人，我们就不去了。三楼是化验科和手术室，都是机器没什么好看的。四楼是住院部，都是床位，更没意思。”
戎楚一边按了顶楼的电梯键，一边对明爻介绍。
明爻听他的描述，心想，按你这么说，那还带我参观什么呢？不如在楼下消停带着吃点儿东西。
“带你去顶楼耍耍，上面有个空中花园，是少律亲自设计的，环境不错，适合撒散步，打发时间。”
听到是关少律自己设计的，明爻来了兴趣。
电梯不能直达空中花园，下了电梯要从消防通道在上一层，才能到达天台。
平时这一层的门是锁住的，今天关少律想着带明爻过来，也就没有特地去锁。
推开眼前厚重的消防门，一片绿意盎然的花园出现在眼前。
好像瞬间来到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样，说是花园，更像一下巨大的玻璃花房，明爻还在郁郁葱葱的绿植中间看到了一个红色孔雀的雕像，是凤鸟。
“怎么样，不错吧，我都想在这上面开个茶餐厅，肯定赚钱。”
戎楚呼吸着鼻尖的清新空气，觉得神清气爽，比下面那香水酒精的味道可好闻多了。
明爻假装没听到他那不着调的提议，喜爱的摸了摸凤鸟的雕像。
只是片刻间，摸着雕像的手慢慢停住，他转头看向喷泉右边的大树方向。
他感觉到了暇方喻的气息。
明爻抛下戎楚自己小跑过去。
转了个弯，在花园的另外一边看到一个坐在花坛上看书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英伦风的修身西装，头发长及耳后，看着有一股特别的韵味，好像杂志上奢侈品牌的男模。
明爻深吸一口气，向着那人走去：“不好意思先生，您包里那块平安扣是我丢的东西。”
娄阳正在看书，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过来。
闻言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拉开包，看了一眼里面的玉佩。
这才想起来，这是昨天他朋友之前送的，那人说是古董，自己也没在意，接过来就放包里了。
今天出门也没检查包里的东西，就一起带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这男孩儿怎么知道自己包里有什么东西的，但是别人送给自己的，怎么就成了他的东西？
娄阳‘啪’的合上书，对着明爻勾起单边的嘴角，似笑非笑的：“你说这东西是你的，你叫它一声看它答应吗？”
明爻看着他的包，心想，我叫它一声，它还真能答应，我就是怕吓着你。
“娄阳？你怎么在这？”
一转身发现明爻没了的戎楚从树后走出来，越过明爻的背影，看到坐在这里的男人有些意外。
显然两人是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