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安猛地一愣,紧接着情绪就变得激动起来:
“不可能!我妈妈已经死了,她不会告诉你这些!”
陆元看着她身后神情哀伤的女人,抿了抿嘴。
“她是死了,但是她放心不下你,一直陪在你身边。她说:小铃铛,是我对不起你。”
原本情绪极不稳定的安听他念出自己的小名,表情空白的愣在原地。
除了她妈妈,没有人知道她这个乳名,但是她的妈妈,真的死了。
一瞬间她的情绪就崩溃了,伏在床上开始嚎啕大哭。
从她妈妈失踪到现在,她实在是压抑太久了,她心里清楚妈妈失联这么久,只怕是出事了,她觉得自己早就做了心理准备。
可是听到警察说她死了的消息时却还是难以接受。
见她哭得稀里哗啦的,陆元手忙脚乱得求助的望向了身穿白裙的那个女人,他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家里出了不经常见面的师姐连女性的长辈都没有,实在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相处。
要不是那日无意间看到这女鬼身上带着淡淡的功德金光,让他确定女人是个有功德的大好人,他也不会特地跑这一趟。
女人想伸手抱住自己的女儿安慰,可是她没有实体并不能碰触到活人,伸出的手从女孩身上穿过,她的面容哀伤仿佛早就习以为常。
安发泄了一通,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陆元问道:
“她真的就在这里?我能看得到她吗?我有好多想要问她,想问她为什么当年抛下我不辞而别,想问她身上发生 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死?”
说着她又悲从中来,带着哭腔说:
“我拼了命的考上y国的首都大学,我找了她这么多年,她怎么能就死了呢?怎么能真的死了呢?”
白衣女人闻言也忍不住抽泣起来,抬起头,满眼哀求的看向陆元。
陆元为难的对女孩儿说:
“普通人是见不到鬼的除非借助符咒短暂的拥有阴阳眼,但是符咒运转需要消耗生气,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并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我不在乎,只要能让我见到我妈妈,我死都愿意。”
一听可以见到自己的妈妈,安激动的扑过去抓住陆元的手。
站在一边的卡马特先生怕她激动之下抓伤陆元,下意识的挡在陆元前面伸手拦了一下她探出来的身子。
安身后的白衣女鬼一听这样会伤害女孩儿的身体,紧张的对陆元摇了摇头恳请他不要答应女儿的请求。
陆元叹了口气,拍了拍卡马特先生挡在他身前的胳膊说:
“还有一种办法,不过需要卡马特医生你和外面打声招呼,暂时不要让别人进来。”
这家医院是卡马特家的地盘,这事儿不难。
他点点头转身出去和护士长吩咐了一声,回来的时候还把门锁了起来。
陆元从小包里掏出事先勾兑好的朱砂,用迷你的小毛笔沾了沾,蹲下身子在屋子的四个角落里画了起来。
他按照东南西北的顺序,一一在角落里画上了让人看不懂的图案,随着北方角落的最后一笔落下,床上的女孩儿和站在他身后好奇看着他画符的卡马特先生都感觉到了房间的温度明显降了下来。
陆元站在正中,闭上眼,右手伸平托着左胳膊肘,左手举到额前,迅速掐了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带着奇异韵律的语调响起,窗户外面的天暗淡下来,窗帘无风自动,屋里的光线也瞬间暗了下来。
卡马特看着这不科学的一幕,眸光闪了闪。
病床边上靠近窗台的地方,那里一个身穿白裙的女人慢慢显露身形吸引了卡马特先生的视线。
安注意到他的举动顺着他的视线慢慢转过头,看到身后熟悉的人形后像是被雷劈到了一样愣在原地。
“妈妈!”
她很快确定面前的妈妈并不是自己的幻觉,于是激动的扑到了她的怀里。
“我用阵法形成结界,短暂干扰病房里的气运流转。
嗯······简单来说就是影响病房内的磁场,让阿姨能够吸收磁场里的能量现身。但是天道会自行净化修正磁场,所以这个阵法坚持不了多久。”
陆元慢慢收回放在身前的手对房间里的其他几人解释。
安已经顾不上他说的话了,一边哭一边说着:
“妈妈,真的是你!我好想你啊。我这些年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可是一点儿音讯都没有,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会死?我就知道你要是活着的话,不可能不来找我。”
女人心疼抱住她,哽咽的不断说着对不起。
“当年我离开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怕连累你所以没有对你说,这些年苦了你了,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女人说着眼中流出了眼泪,不同于其他厉鬼的血泪,她的眼泪是清澈透明的放佛她并不是鬼,而是个正常人一样。
等安的情绪平静下来之后,她对着儿女和另外两人慢慢说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我原本是残障儿童收容中心的护工,五年前我们中心收容了一名叫露露的九岁女孩,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她患的是罕见的先天性歌舞伎综合征。
患有这种疫病的孩子,伴随着智力低下和自闭症带来的痛苦同时,还有着惊艳世人的美貌。
露露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一直是由我负责照顾,这一照顾就是三年。露露虽然智力低下,但是对我十分亲近,我也考虑正式收养她。
可就在这个时候,露露被人接走了,我去找院长,院长说她是被家里人接走了,可是我知道,露露早就没有家人了。
因为对院长产生了怀疑,我开始暗地里偷偷调查露露的去处,结果这一查,查处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说到这里,金发的白衣女鬼还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寒颤。
“我发现这个收容中心和社会上一些不法场所暗中勾结,很多长得好看的男孩女孩都被他们偷偷送到了这些娱乐场所,因为这些孩子年纪不大,或多或少的有残疾,很多有特殊癖好的贵族和富豪就喜欢这种。
而且这些孩子大都是被遗弃的,即使无声无息的死了,也没有人追究。
这间收容所披着善良的外衣,内里却赶着人贩子的勾当,这些买卖从六年前就开始,光账本上受害的孩子就高达48个,平均不到两个月就有一个受害者。
我被震惊了,但是我不敢报警,院长跟很多贵族和富豪保持着联系,这些人里面甚至还有政府要员。
于是我揣着账本一个人来到首都想要寻找可以曝光的机会,可是我这一来就再也没有回来。”
听到这里的卡马特先生控制不住的爆了粗口。
陆元表情凝重的皱着眉头:“是院长的人杀了你?”
安的妈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到了首都之后没有门路天天等在市政大楼门口,有一天一个自称市长秘书的男人接待了我,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和他说了之后,他就派人把我安排到了招待所,让我在那里等消息。
但是第二天的夜里就有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冲进我的房间,捂着我的嘴把我拉到了车上,带到一个水库了。
他们捏着我的鼻子往我嘴里灌酒,然后把我扔到了水库里。第二天我的尸体被跑步的老人发现,因为身上的证件被人拿走了,警察没办法确定身份,最后认定为酒后失足溺水,就结案了。”
卡马特先生之前并没怎么接触过亡灵,不解的问道:“那你变成鬼之后,怎么不去看看杀你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呢?还有那个市长秘书,肯定也有问题。”
她解释说:“我死之后一直离不开那片水库,每天只能浑浑噩噩的在水塘边游荡,直到几个月前,我的神志越来越清明,那时候我忽然感觉到女儿就在京市,于是尝试着来到她身边,也是那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能离开水库的。”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陆元。
陆元对她解释说:“正常人死之后都是直接投胎的,即使有执念和不甘,七天之内被气运流转净化,在第七天的时候离开这个世界,也就是华国说的头七。
但是有些人因为执念太深、怨气太重,不自觉地吸收了大量阴气,就会变成地缚灵。
能变成地缚灵的人少之又少,他们被困在死前的一方天地,除非机缘巧合下获得煞气变成厉鬼,一般都是等到阴阳调和净化后,鬼气散尽然后去投胎。”
说着他看了一眼安的妈妈,继续说道:“阿姨的情况还要不同些,”
他看着母女相拥的场面,心中虽然不忍,却还是煞风景的说道:“你身上没有煞气,本不该变成厉鬼的,是靠着一缕执念和行善积德的金光才能存留世间。
其他怨魂消耗的是鬼气,你消耗的是功德。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现在就送你去投胎,有金光护体,你下辈子肯定能投个好胎。
但你要执意留在世上,等身上的金光消磨干净后,还是要去投胎的,只是到时候魂体虚弱,投生成什么就不好说了,变成动物也有可能。”
安闻言紧张的抓紧了母亲的衣服,可是片刻后她还是慢慢放开了手。
她抬头看向母亲,硬是挤出一个笑脸:“妈妈,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但是我跟你保证,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好好生活,查清杀害你的凶手,把坏人全都绳之以法,替你报仇。我不会再自杀了,你放心的去轮回去吧。”
她妈妈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感觉女儿真的很让自己骄傲,在自己错过她成长的这些年里她已经成长的十分优秀了。
“妈妈只希望你能活的快乐。不要想着为我报仇,我为了拯救无辜的孩子们而死并不后悔,只是遗憾坏人没得到的应有的惩罚,不过善恶终有报,那些涉及这件事的富商和政要,近年来也陆续都因为其他的事情被查办了,只要你今后能好好生活,我就没有遗憾了。”
安为了让妈妈走的安心,哽咽着答应了下来。
阵法的能量很快耗尽了,那个温婉女人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了大家眼前。
安抓着她衣角的手慢慢落空,似乎不想让妈妈担心,她红着眼眶,却没有再哭了。
陆元让卡马特先生帮忙往墙角朱砂图案上倒水冲掉了图案。
阵法被破之后,房间的温度瞬间回升,屋子里一下亮了起来,往外面面一看,天空哪有阴沉的样子,明明依旧的晴空万里。
“麻烦你送我妈妈一程,让她能进入轮回。”
安红着眼睛站起来,对着陆元郑重的弯了弯腰,明明还是那个红着眼眶的女孩儿,可是此刻她看起来好像突然成长了很多也坚强了很多。
陆元扶了她一把,答应下来。
超度似乎要容易很多,陆元只是盘腿坐到地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念了一段经文,片刻后睁开眼对他们说,她的妈妈已经送走了。
安人听说妈妈已经彻底不在了,强忍住的眼泪再次决堤了,两个男人默默的退出了病房,给她留下自己消化悲伤的空间。
结界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并不一样,他们两人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外面也不过才过去了几分钟。
卡马特先生关上病房门后问陆元:“她以后应该不会再自杀了吧?”
陆元点头:“应该不会了,我扶她的时候偷偷看了她的手相,是长命百岁,福寿双全的命格。”
想到操心的头都要秃了的主治医生,卡马特觉得他们也医院又成功保住了一个优秀的医疗资源。
“你们东方法术真的很神奇,竟然还能看出别人的命运?不过好像泄露天机是要遭到天谴的,你们给人算命不算是泄露天机吗?”
陆元失笑,这道也不至于,人的命格是可以改变的,能被改变的事情也能算是天机嘛?
“算个命也不至于遭天谴吧,就以前跟着师傅摆摊算过命,那时候常常被城管追着满大街跑,而且也不赚钱。
运气不好的时候,被骂骗子是轻的,搞不好还要挨打,严格来说这也算遭报应了吧,哈哈哈。
所以我就留下了后遗症,不喜欢给不熟的人算命,看面相除外哈,因为这个我也控制不了,谁让脸就在那,一眼就能看到。”
记得他上初中的时候,师傅在他学校附近给人算命,因为点破了他的劫难,说他最近有血光之灾,那人一气之下掀了摊子不说,还把他师傅打了。
正赶上那天他去给师傅送饭,看别人打他师傅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拎着拳头就要上去打回来,却被他师傅死死拉着,不准还手,最后师傅二人一起挨了顿揍。
晚上回去师傅给他擦过药之后,还罚他扎了半个小时马步,让他戒骄戒躁,他其实到现在也不明白,这和他挨揍有什么关系,不过从那时候起他学会了不随便对普通人动手。
“那你看我的面相,也能知道我的命运吗?”
卡马特先生好奇并且带着期待的问。
陆元摇摇头:“能算是能算但是你算不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随便算,在我们师门就有两不算,一是技高一筹不算,二是命运纠葛不算。这两样不是不能算,而是算不出也算不准。
到了y国之后我才发现对魔法师的命运也是如此,所以算不准的话不如不算,省得害人。”
卡马特对此似懂非懂,只觉得东方法术却是高深莫测,他带着陆元去员工食堂蹭了顿饭之后就先去做手术了。
陆元在他走了之后,转身走向一边的林荫处。
他站在树荫下,身边明明空无一人,他却开口问道:“决定好了?真的不去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