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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涓的捷报并没有受到魏侯的嘉奖,魏侯?下令庞涓班师,联军解散,只字不提犒赏之事,令庞涓感到莫名其妙。

此刻,魏侯?的案头摆着一方帛书,他眉头紧锁,怒火中烧。因为魏侯?清楚的认识,帛书之上,正是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弟弟、远在上郡自立为君的魏缓之亲笔,真得不能再真的笔迹。

这一方帛书,是安邑巡夜甲士上交而来的。

当夜,一位什长率领一小队士兵巡逻到上将军府邸附近,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遂上前盘查。

因为安邑始终执行严格的宵禁制度,古人夜生活又不丰富,半夜三更在大街上瞎晃悠的人,非奸即盗。

盘查伊始,来人咋咋唬唬,自称为上将军的贵客,刚从上将军府中出来,还骂骂咧咧地训斥兵卒们是不是找死。

但这话非但没有吓唬住巡夜的兵卒,反而引起了大家更大的怀疑,因为上将军率军出征上党,剿除巨盗,根本不在府中。

在这种情况下,上将军府根本不可能会客至半夜三更,那么这位“上将军之贵客”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什长客客气气地请“贵客”回营接受调查,“贵客”突然暴起,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出手连伤数人,然后趁攀墙越脊而走。

当夜,整个安邑城如蜩如螗,如沸如羹,闹腾了一整夜,始终没有抓住神秘的将军府“贵客”,却在地上发现了贵客遗失的部分物品,其中包括这封魏缓亲书的帛书。

魏缓证据谦卑地写道:“将军栋梁之材,不被信任,屡遭谗言。明珠之暗投,骐骥服盐车,呜呼,主不明而臣不用,此魏之不幸也。”

“公叔,老国贼也!孙膑,新权奸也!此二人联手,魏国安有将军之活路乎?缓得密报,伪魏君?欲除将军,以大权委以孙膑。”

“缓与将军共事一场,惺惺相惜。不忍将军因忠而招祸,因直而受诛,故遗书相劝。”

“缓虽为先君之爱子,自知德薄才浅,无缘得将军相助。然将军无论投向何方,当速离安邑,以全性命。”

“伍员之奔吴,良有以也;巫臣之奔晋,岂徒然哉?孔子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入,无道则去。将军自度之!”

一番话写得情真意切,拳拳盛意,将魏侯?看得七窍生烟,火冒三丈。

长期以来,魏侯?觉得上郡之地可有可无,加之魏国处于四战之地,需要应对的冲突太多,根本没空去搭理这个弟弟。

但没想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魏缓这个家伙一点也不消停,还整天做着重回安邑、执掌大权的春秋大梦。

这不,挑拨离间都开始蹬鼻子上脸了!不行,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魏缓这根刺必须得拔了!

魏侯?立即宣公叔痤、白圭、王错等一帮臣子上殿,直接将魏缓的帛书甩到公叔痤的脸上。

“寡人有弟如此,岂得安眠?二三子,寡人欲伐上郡,诛魏缓,明正朔,请为我谋!”

白圭率先出奏:“君上,臣以为上郡不毛之地,又有大河阻隔,战之不宜,胜之无用。君上继位以来,继承先君遗志,以经略中原为主攻方向,不可擅变啊。”

白圭为什么这样说,因为近来他同国尉、大梁守孙膑一直暗通款曲,二人共同的志向是,劝说魏侯?迁都大梁。

白圭在大梁有着难以割舍的经济利益,也有着非常广泛的人脉和民望。孙膑守大梁以来,一直把白圭像救命恩人一样看待,白圭在大梁的利益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与发展。

白圭欲上相位,但安邑的魏国老贵族盘根错节,相国一职基本在魏氏宗亲或姻亲中产生,白圭这种商而优则仕的人,没有根基呐!

唯一的办法,就是迁都大梁,甩开安邑这些老帮菜,另起炉灶,重树旗鼓。”

公叔痤和王错也不吭声,因为,上郡驻着吴起那尊神。当年,可是公叔痤、王错联手将吴起逼走的,他俩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畏惧心理。

公叔痤阴恻恻地说:“君上,臣观此书,确为魏缓手迹。如此,庞涓宁与魏缓无有勾连乎?”

公叔痤内斗内行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暗戳戳地将矛头对准了庞涓。魏国只允许老夫一人权倾朝野,文武双全。庞涓想挑战老夫的地位,哼!

公叔痤清楚地知道魏缓这是在行离间之计,但这个机会太特么好了,不利用一下忒可惜了。哪怕恶心一下庞涓,也是绝好的。

王错接下来的话更阴了:“君上,安邑之兵,冠绝天下,全城搜捕都不见送信之人,不知上将军府中可曾查过来?”

这两人一阴一阳,硬生生将朝议的风向给转了,同时也将魏侯的疑心给挑了起来:“上将军出征之后,府中只有女眷,有何可看?”

王错道:“事关家国安危,不得不查。若能擒得此贼,则背后阴谋一清二楚,大白天下。无查不到,也可还上将军一个清白。”

魏侯沉吟不语,他虽然很享受朝臣之间互相争斗的局面,在掌控平衡之中稳定君权。但也不愿意将事做得太过,将大臣逼反了,吴起的前车之鉴令人深省。

王错继续道:“臣闻上将军在上党连战连捷,愿替君上前往上将军府,进行犒赏,顺便观察一二。”

魏侯道:“好吧,有劳王卿!”

王错领命而去,临走之前,公叔痤暗暗地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王错会心一笑,用口型默读出两个字:“了然!了然!”

王错到了庞涓府中,皮笑肉不笑地一通骚操作,阴阳怪气地旁敲侧击,手下随从鬼头鬼脑地四下查看,甚至连女宅后院都派了两个老妈子去转了下遍。

一番折腾之后,一无所获,却将庞涓家人吓得心惊肉跳,惶悚不安。犒赏之行成了威吓之行。

庞涓家人心中没底,庞涓留守的亲兵也是气得咬牙切齿,于是派人紧急赶往上党,向庞涓送信,提醒庞涓小心。

率军班师的庞涓走到濩泽城,听闻了家人连夜传书,顿时疑窦丛生,立即下令停止前进,就在濩泽城中住了下来,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