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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政知道甘鱼口驿站今晚将有好戏上演,于是就早早离开楚兵云集的官方驿站,和怀氏兄弟等人前往客栈。

吴起一身老仆打扮,也悄悄地跟随聂政离开了驿站。大九等人终是不放心吴起独身离开,安排靖家孚率领数位忠心精卒,扮作行商,贴身护卫。

吴起演戏演全套,到了客栈,坚决不让聂政等人给安排上房,带着靖家孚等人一股脑儿全挤到后院的大通铺上去了,躲在松软的稻草之中,不一会儿就打起了鼾声。

吴起此人生来爱兵如子,和士兵打成一片,士兵生疮流脓,他都要下口去吸,挤在大炕上一起睡觉,更是不在话下。

聂政无奈地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走进了上房,一路奔波,聂政也累了,他想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大早,又得赶路。

“笃笃笃”

传来了三声轻轻的敲门声。

聂政警觉地将身形躲在屋柱后面,手中按剑,口中发问:“谁?”

“晋国故人,小人东仓。”

东仓?聂政真没什么印象。不过对方既然自称是晋国故人,聂政必须得见上一见。当然也是聂政艺高人胆大,自是不怕。

聂政轻咳一声:“请进。”

一位满面油光的中年胖子,锦服华衣,环佩叮当,笑眯眯地推门走了进来。

见到聂政,他满脸堆笑,双手高揖:“小人东仓,见过聂先生。”

这下轮到聂政蒙圈了,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姓,而自己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聂政一边忙不迭地还礼,一边一脸疑惑地问道:“先生……识得聂政?”

东仓嘿嘿一乐:“聂先生贵人多忘事,当初小人追随公子前往阳翟,曾在客栈之中,与先生有过一面之缘。其后,公子北返之时,有幸在洛阳再见先生。”

聂政还是一脸懵。

东仓于是将自己受曲沃大夫所托,护送公子入韩,途中贩卖药材,发了一笔小财,后被公子送往洛邑公孙舞处,在唐社听令之事说了一遍。

聂政如梦初醒,他曾听公子对东仓的商业头脑赞不绝口,模模糊糊对此人有些印象,经东仓这么一番自我介绍,聂政脑中的往事顿时清晰起来。

于是二人重新见礼,双双跪坐。

聂政问道:“东仓先生今在何处发财,如何得知聂政居于此地?”

东仓道:“仆自从与公子一别,一直在洛阳公孙社首处听令。蒙社首不弃,命仆经营汉水下游一带生意,甘鱼口至郢都,是仆常跑线路。”

“今日仆率领船队前往郢都,夜泊甘鱼口码头,遂上岸小酌一杯,不成想,在酒肆中见到聂先生身影。因先生同行有人,故东仓不敢打扰,故深夜来访,聂先生见谅。”

聂政连连谦让,东仓又急匆匆地问起公子的消息:“洛邑一别,公子消息俱在他人口中,东仓不得伺候公子左右,殊为憾事!”东仓说着,竟然流下两行眼泪。

故人来访,不免让聂政有些感叹。当初公子为了救自己一条贱命,进入韩国。转瞬之间,数度春秋,公子已经创业一方新天地,成为一国新诸侯,崛起速度之快,前无古人。

聂政见不是外人,遂将公子崛起事业简单描绘,东仓喜极而泣:“公子国号为何,可是我晋国复兴。”

聂政摇了摇头:“公子当前,韬光养晦,静不露机,不曾确立国号。况群山阻隔,中原鲜有闻者。”

东仓激动了:“必须是晋,怎能不叫晋呢?”

聂政笑了笑,低声对东仓道:“此事机密,暂不宜说。东仓兄是晋国旧人,自知利害。”

东仓忙不迭地掩口,低声说道:“了然了然!”

东仓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急急地对聂政道:“前些时日,社首传下令来,命唐社弟兄配合蜀中来人,莫不就是聂先生一行?”

聂政道:“政是其中一员。”

东仓神秘地问道:“所为何事?”

聂政看他一副好奇的表情,警惕心遂起,淡淡地说道:“公子大事。”

东仓再次掩口:“了然了然!呃,聂先生,东仓此次率船队一十二艘,明日一早,沿汉水归郢,不知能否尽一份绵薄之力。”

聂政略一深思,东仓船队沿汉水南下,毕竟要比陆路快很多。且汉水是先流入云楚泽,再从郢都水门进城,行踪上也有一定的隐蔽性。

“政确实欲入郢都,如此,就叨扰东仓兄,麻烦帮政准备一条大船,安排可靠之人。”

东仓一拍胸脯:“了然!了然!”

聂政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东仓兄,楚国唐社,可有飞鸽传书?”

飞鸽传书,是俱酒在魏国发起,后来入秦时,在栎阳唐社已见有人在使用。只是不知道楚国这一带发展的怎么样。

东仓道:“楚鸽体形较大,自重较高,故飞行距离不远。楚国唐社训练了一批信鸽,但只在短途可用。东仓此行,就带有一笼六只信鸽,以备不时之需。”

聂政大喜:“可飞得了郢都?”

信鸽是要方向性的,飞鸽传书就是利用了信鸽识路归家的特性。如果飞向郢都,必定是在郢都养育的鸽子,故而聂政有些疑问。

东仓道:“那是自然,此鸽乃是仆自郢都带来。”

聂政惊喜地道:“好好好!”有了飞鸽传书这种好东西,就不用飞鸟夭再辛苦一趟了,能够及时将消息传回郢都。

聂政立即用在南郑学习的简体字,写成一封密信,要求东仓连夜传回郢都,再经唐社、墨家渠道,传递到潜伏在郢都的邓陵子、苦获等人手中。

东仓为难道:“聂先生,信鸽晚上飞不了啊。明日天色微亮,仆就放出信鸽,此处离郢二百余里,信鸽用不了一个时辰,即可到达,保证不会误事。”

聂政不知道信鸽的习性,只好尴尬地掩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正言谈间,只听得馆驿方向,喊杀四起,鼓角齐鸣,又听闻无数人声杂沓,大声呼唤:“走水!走水!”

聂政知道好戏上演了,于是对惊疑不定的东仓道:“东仓兄请速回船,明日一早,码头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