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镇元子是一个辈分极高,本领通天彻地,而且喜欢种树的……君祖?”李牧 这样总结。
“嗯。”吴刚点了点头:“属道教但不在三清派系,自成一脉的老东西。”
李牧略微犹豫,看了吴刚几眼,沉默了许久后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那这位君祖大人,可有什么有名的敌人?”
“没得,不知道。”吴刚回答的很干脆:“那老东西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敢触他的霉头?有敌人也熬不过这么长的时间啊。”
李牧抬了抬眼,看着自己对面的那张平静的大脸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说什么。
他有些弄不清楚这个吴刚到底是在刻意隐瞒什么,还是真的不知道那个“顾人”的存在。
如果真像吴刚所说,没有人敢惹镇元子的话,那吴刚又怎么敢来砍这棵桂花树?
还是有些说不通啊。
“前辈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顾人的人。”李牧思索许久,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一句话。
吴刚听闻此言身体一顿,默默的抬起了头,奇怪的看了李牧几眼:“顾人?”
李牧点了点头,眯着眼睛观察着对面那个巨汉的反应:“嗯。”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吴刚挠了挠头,一张老实的大脸上毫无破绽:“这名字起的可真是有些太随意了,他爹妈怎么想的?”
李牧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前辈你没听说过?”
“肯定没有。”吴刚摇了摇头,理所当然的说道:“这么奇怪的名字,我要是听说过的话肯定有印象。”
李牧沉默不语,他也没办法确定对面那人是不是在撒谎,于是追问道:“可前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砍树,不怕惹到君祖的不快吗?”
吴刚很无赖的耸了耸肩:“君祖没时间来管我,我只要砍不倒这棵树,祂就没理由来责备我。”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吴刚解释道:“你家门前种了棵树,路过的行人随手在树干上刮了个小口子,你还能追上去理论不成?”
“能这么比喻吗?”李牧抬眼问道:“刮一次是可以无所谓,但如果那个手贱的路人天天来刮树,刮了上万年还能无所谓吗?”
“你骂谁手贱呢?”吴刚扯了扯嘴角:“这月桂树是长生药,你还真当是自己家门前的树啊?镇元子是不喜欢别人砍祂的树,但也不至于每一棵树都护在手心里。祂……很懒。”
“我砍这棵月桂树,对祂来说其实只是不痛不痒没什么意义的事情而已。”
李牧皱了皱眉头,说道:“那前辈为什么非要砍这棵桂花树?”
吴刚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平静的问道:“你觉得一个人会花费几千年的世间,在同一个地方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吗?”
“我不会。”李牧回应道:“但在人族记载的吴刚伐桂的故事里,前辈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那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故事?”吴刚问道:“一个人重复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怎么也不是值得赞扬的吧?”
“我觉得也是。”李牧说道:“愚公移山和吴刚伐桂,这两则寓言很相似,但前者是颂扬坚持的结果,后者好像带有嘲弄的贬义。”
“我又不是什么痴傻之人,明知道在这儿砍树没有意义但还是砍了几千年,自然是有我自己的理由。”
“什么理由?”
吴刚摇了摇头:“不好说。”
“不好说?”李牧想了想,随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抬眼问道:“可前辈现在不想砍树了,想离开这里?”
“嗯。”
“那说明前辈在这几千年里已经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
吴刚微微沉默,然后摇了摇头:“也可能一点儿都没有。”
“啊?”李牧有些不明所以:“那前辈荒废了这么长的时间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桂花树轻轻摇晃,巨大的斧子嵌在了树干里面,只露出了厚重的斧柄。
吴刚的手臂搁置在斧柄之上,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和琉璃璀璨的树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衣青年双手撑着脸,看着古树和巨汉侧了侧头,思考着两人谈话里那些为不可察的痕迹。
许久之后,吴刚喝完了一坛桂花酒,白衣青年的眼神也渐渐的亮了起来。
“前辈。”
“嗯?”
“我想如果一个人做一件事花费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但突然想要离开的话,除了他完成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吴刚抬了抬眼:“什么可能?”
“事情变了。”李牧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澄明的异色:“或者说,是这个月宫变了。”
“月桂树对前辈没什么意义,但可能这里的其他的东西对前辈很有意义。”
吴刚看来他一眼,平静的问道:“什么东西?”
李牧抿了抿嘴角,抬眼看向了远处的一座座火山口:“前辈,月亮上除了您和桂花树外,应该还有一位很有名的仙子吧?”
“嫦娥仙子和月宫呢?”李牧问道:“月宫总不会从一开始就这么荒芜吧?”
吴刚粗大的指尖在斧子的柄上顿了一下,面对着那个白衣青年质疑的目光,安静了片刻,然后抬眼说道:“搬家了。”
“啊?搬……搬家了?”
这个简单但又很合理的理由让李牧有些猝不及防,他眨了眨眼睛,狐疑的问道:“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吴刚无奈的说道:“玉清天庭崩塌,月宫也坠落人间,你看看这整座岛屿那有什么像人能住的地方?”
“她就搬家了啊。”
吴刚说的让人无法辩驳,李牧也只能接受了这个说法:“那……搬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吴刚安静了片刻,说道:“昆仑仙山是个不错的地方,蓬莱岛也不错,她想去的地方多了去,我哪知道她去哪儿了?”
“这样啊。”
李牧有些泄气的摇了摇头,余光一瞥却看到在地平线的远处走来了一个步履蹒跚的少女身影。
淡金色的长发在月色下飞舞,精致完美的面容有些苍白,但看上去却别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感。
顾桑桑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李牧的面前,面无表情的直盯着这个满脸无辜的白衣青年。
李牧沉默了片刻,然后解释道:“我把你忘了。”
“我谢谢你啊。”顾桑桑费劲了最后一丝力气翻了个白眼,然后干净利落的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李牧愣了愣,吴刚思索了片刻,迟疑的说道:“是不是饿昏了?”
李牧摇了摇头,便想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找些吃的出来,但角落里的一样东西却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随后,李牧的身体一下子僵在了原地,沉默了片刻后他抬起了头,看着月桂树下的那个对望而来的巨汉,问道:“前辈。”
“嗯?”
“你是不是,取过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