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月光洒落在庭院里,五颜六色的花朵被蒙上了一层有些梦幻的光晕。
安宁幽静的庭院里种满了奇奇怪怪的花朵,这些花朵有规律的摇曳在皎洁的月光中,把池塘旁边的一棵老树围绕在了最中央的位置。
老树的枝干曲曲折折,撑着茂密的树冠。树影斑斓,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少年郎坐在池塘和老树的交界处,看着面前的湖水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麻衣青年站在庭院的入口,等待了许久后才悄无声息的走近了池塘边的道袍少年。
这个天冥岛的大执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任何一束花朵,等到靠近了池塘他才停下脚步,站立在了一个合适的距离。
“岛主。”
麻衣青年恭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道袍少年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侧头平静的笑了笑:“阿城啊,怎么了?”
麻衣青年弯了弯身子,低声说道:“岛主,上个月的奴隶账本已经整理好了,天牢和账户都对,没什么差错。”
“哦,这样啊。”道袍少年挠了挠头,然后笑了一声:“那挺好的,生意兴隆啊。”
麻衣青年微微沉默,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自己家岛主这副奇奇怪怪的样子,他像以往一样自顾自的汇报着账目和天牢的相关信息,而池塘旁边的道袍少年也就那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大执事一丝不苟,少年岛主心不在焉。
终于,在麻衣青年汇报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道袍少年也无奈的叹了口气:“可真麻烦。”
“岛主,还有最后一件事。”
“最后一件事?”道袍少年咧了咧嘴:“那你说啊,怎么还磕磕巴巴的。”
麻衣青年点了点头,然后和池塘边的道袍少年讲述了那个神仆皇族和精灵奴隶的事情。
“就这事儿啊?”
道袍青年反而很平静,轻轻的扭了扭头,然后表情奇怪的咂了咂嘴:“这事儿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处理好了。”
“那个神仆族的小家伙……以后不会再来了。”
麻衣青年眼帘微动,安静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岛主费心了。”
“没事儿,我也没出什么力。”道袍少年笑了笑,说道:“你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去忙吧。”
出乎意料的时候,麻衣青年这一次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躬身退下,反而犹豫了一下之后试探的说了一句:“羽国的安桉公主……”
“那和你们无关。”
道袍少年打断了麻衣青年的话,面色平静的说道:“做好你们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了。”
“是,岛主。”
麻衣青年低眉顺目,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间静谧的庭院。
道袍少年默默无语,看着眼前的池塘继续发着自己的呆。
一阵清风拂过,树冠摇晃,树影婆娑。
“师傅,你说师姐啥时候回来啊?她醒了我很开心,但她……不记得我了,我挺难过的。”
道袍少年一首撑着脸,苦涩愁闷的看着面前的池塘。
老树诡异的安静了一下,树叶按住了风声,一个消瘦的黑衣道人从树枝上飘落了下来。
无声无息,如同月中鬼魅。
这个黑衣道人自始至终都坐在老树的顶部,被密密麻麻的树叶撑住身体,看着头顶的月光打着哈欠。
但让人捉摸不透的是,那个修为足有元婴后期的麻衣青年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一点情况,进入庭院的这么长时间里,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你急什么?”黑衣道人用力的拍了一下道袍少年的后脑:“你师姐的事情她自己有分寸,还用得着你这傻小子操心?”
“师傅,我也不是这意思。”道袍青年委屈的捂住了自己的头,说道:“你看我都在这破岛上待了这么多年了,你以前当精灵大长老的时候就老让我给你代班,现在弄个破岛,还得让我给你当苦力,我比师姐早醒五百年……也真是命苦啊……”
“还叫?还叫?”
黑衣道人拧起来了道袍少年的耳朵:“我就一点儿活儿没干啊?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勤勤恳恳的,你是真不当回事儿是吧?也不知道心疼师傅,早醒个几百年,帮师傅忙活忙活。”
“帮不了一点儿。”
道袍少年油盐不进,闭着眼睛固执的嘴硬道:“那我不是没成熟嘛?总不能说硬来吧?”
黑衣道人长叹了口气,然后放下了手里的道袍少年。
“师傅其实也很累,没那么多时间和你闲扯,你要是不不懂事的话……师傅就只能揍你一顿了。”
“懂事!懂事!”
面对自己师傅简单粗暴的威胁,道袍少年还是选择了屈服:“怎么可能不懂事,师傅您有什么事情放心交给我就好,我都可以。”
“那你把我们的顾客处理一下吧。”
“顾客?”道袍少年愣了一下:“哪个顾客?”
“神仆族的那小兄弟呗,人挺不错的,就是不怎么讲理。”
“可师傅你不是说你来解决嘛?”
黑衣道人平静的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老树的阴影里:“我解决了,解决了问题也解决了他。”
道袍少年怔怔的回过头去,然后茫然的呆了一下。
迷蒙昏暗的月色下,一根粗壮的枝干伸出阴影,刺入了一道身体之中。
枝干弯弯折折,尖端滴落着丝丝缕缕的鲜血。双腿无力的晃荡着,一个了无生机的神仆皇族青年,就这样被贯穿吊死在了老树的枝干上。
那个神仆皇族青年嘴角细薄,看上去有些阴翳刻薄,但生前好像看到了什么难以想象的东西一样,满脸惊恐扭曲,瘆人至极。
“师傅,你这样……会弄脏我这里的。”
黑衣道人平静的侧了侧头:“所以让你处理一下,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您还要回大都会嘛?”道袍少年咂了咂嘴:“现在都已经到了计划里的第二阶段了,大都会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吧?”
“不回去了。”
月光下澈,照亮了黑衣道人平凡普通的面容。
顾仲源平静的笑了笑:“海国挺有意思的,而且我现在在找一个岛,那个岛上……有一个老熟人。”
“老熟人?”道袍少年愣了一下:“是那种……‘老’吗?”
“嗯。”顾仲源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异色:“和我同辈。”
“那可老的有些吓人了。”
道袍少年沉默了片刻,又突然出声问道:“师傅,你这么多年都在忙什么啊?”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庭院里,顾仲源眼帘微动,仰起头看着夜幕轻轻的笑了一声。
“师傅啊,在听风,听风叫醒一些睡熟的人。”
“……”
“在摸鱼是吗?”
“那他妈是养精蓄锐!”
道袍少年咧了咧嘴:“就没干什么有意义的事儿?”
“师傅我还写了几本书,你想看看吗?”
“我以前又不是没看过,和日记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这次有几个故事,师傅还认识了几个朋友……不过都死了。”
“都……死了?”
“嗯,一个固执的老骑士,一个爱唱戏的书院少年,这两段故事都挺不错的,结局还成。”
顾仲源安静了片刻,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清风。”
“嗯?”
“师傅的灵感有些枯竭了,最后的第三本书卡住了。”
道袍少年愣了愣,问道:“师傅你本来想写什么故事?”
“两只鸟的故事,不过现在有一只鸟没按剧本走,被抓到书院去了。”
“那……怎么办呢?”
“换个故事吧,这小海国里……来了挺多有意思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