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青年平静而冷漠的声音回荡在戏台上。
无眼鬼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阴沉狰狞,视线犹如寒冰一样死死的黏在了李牧的脸上。
“你所说的,只是一坨狗屎,根本毫无道理。”
李牧平静的笑了笑,眯着眼睛冷漠的说道:“那便让我来给你这只可悲的老狗来讲一讲,你们这个的神仆一族,到底为什么会不惜一切代价,向大陆上的万族发动一场宏大的战争。”
无眼鬼身体微凝,身体微不可察的晃动了一下。
“有的历史学者觉得是因为野心,神仆一族本就是神明的仆从,自诩万灵之长。神明浩劫之后,你们的头顶便再也没有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主人。”
“权力催生贪欲,贪欲滋长野心。”
“其他的种族还太过弱小,这对于你们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时机,一个奴隶万族,接替神明的时机。”
李牧微微侧头,然后笑了笑:“但我觉得应该不是如此。奴隶其他种族,将有潜力的种族止于萌芽之中,我能理解。”
“可你们那时候像是一条发狂了的疯狗一样,将所有的弱小种族都视为敌手,丧心病狂的有些过分。”
无眼鬼眼神阴冷,说道:“弱肉强食,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
李牧摇了摇头,对于无眼鬼的言语并不在意。
“你这句话,是历史学者的第二个推论——本性残忍。”
李牧说道:“有些偏激的历史学者认为,神仆一族服侍神明,接受了太多神明的思想和态度。耳濡目染,变得愈加不近人情。”
“你们和神明一样,对所有生灵都有着居高临下的态度,冷漠无情的本性深入骨髓。”
李牧看了无眼鬼一眼,说道:“但我觉得,这种说法也不靠谱。”
“为什么?”
“因为你们并不是什么冷酷无情的神明,你们高高在上,但本质上依旧只是普通的生灵而已。”
“是生灵,就会有情感,也会有……弱点。”
李牧不紧不慢的扭了扭手腕,平静的说道:“神仆一族,有一个弱点,这是我从历史中得到的一个猜测。或许也正是这个弱点,你们才会像疯狗一样对所有的种族开启了一场战争。”
无眼鬼身体颤抖了一下,断裂的触手张扬而起,它抬头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个白衣青年。
“这是一个让人听起来有些可笑的弱点,但我却觉得……很合理。”
李牧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笑:“是自卑吧?”
戏台上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无眼鬼没有说任何话,它低垂着头颅安静了许久许久,最终仰起头来对着李牧咧嘴笑了笑。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们神族怎么会……”
“自卑。”李牧眼神幽深,平静的说道:“你们神仆族,自卑而怯懦,所以才想拉其他种族一起下水。”
台上轻纱摇晃,无眼鬼断裂的血肉也不再轻轻蠕动,陷入了死寂之中。
“我们人族有一句话很有道理,用在你们神仆族上也很恰当。”
李牧抬眼说道:“一个人越缺什么,越在意什么,就越急于炫耀什么。”
“你们是神仆族,从一开始就是仆从而已。你们深知这点,特别是在神明遗失之后,心中的自卑和怯懦更是如影随形,像是梦魇一样笼罩在了每一个神仆族人的心里。”
“没有神明高居头顶,大陆万族得以解放。”
“当所有的种族走向自由,具备着无限的可能和一片光明的未来的时候。你们神仆族却从灵魂深处滋生出了一种恐惧。”
“光明不止会让心怀坦荡的人感到温暖,也会让人心里最阴影的角落无所遁形。卑劣惧怕暴露在阳光下,你们神仆……怕被万族注视、唾弃、甚至是压迫。”
李牧平静的笑了笑:“自卑总会悄无声息的杀死一个人,也可能会……让一个种族陷入癫狂的死结里。”
“神仆自己去掉了仆字,所做的一切,真的只不过是奴隶其他种族,拉其他种族一起进屎坑而已。”
“神仆族,是一个因为自卑而癫狂的种族。你觉得,我讲的这个故事,是不是能解释许多说不明白的事?”
戏台上安静了许久。
“你说的没错。”
“我也没反驳的心思了。”无眼鬼抬起了头,眼神幽暗的看着面前白衣青年的脸庞:“不过说了这么多,其实你依旧只是想杀了我。”
李牧皱了皱眉头,看着面前的鬼物指间微动。
无眼鬼无声的咧了咧嘴,嘲弄的笑道:“可惜啊,你真的是一个很聪明很聪明的人类。相信在整个人族里,像你这样难缠的天才也并不多见。”
“但你来晚了一步。”
李牧眼帘抖动了一下,问道:“什么意思?”
“你攻不破我的化神玉骨,所以你想和我论道,以神族的自卑,从根本上摧毁我的神道。化神修士如果自己的神道被摧毁,那一切都会成为无根浮萍。”
无眼鬼说道:“那时候,你便有机会刺破我的化神玉骨,将我彻底的湮灭在这里。”
“但我说,你来晚了一步。”无眼鬼平静的说道:“其实如果今天苏醒过来的并不是我,是台下任何一个其他化神境的神仆,应该都会死在你的手里。”
“你有什么不同?”
“我比较无耻。”无眼鬼指了指自己空洞的眼眶:“有的时候,看不到东西未必是坏事。我其实真的是一个瞎子。”
李牧抬眼问道:“瞎在脸上,也在心里?”
“嗯,你想要杀人诛心,但很可惜攻心之术对我没用。”无眼鬼咧嘴笑了笑:“我的神道,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死了。”
李牧闻言沉默了许久,然后扭了扭脖颈,问道:“所以我一定要硬生生的砍死你?”
“嗯,这是一种诅咒,也是一种解脱。”
无眼鬼安静了片刻后说道:“其实在战争里,每一个人都是失败者。”
李牧眉眼微顿,抬眼冷漠的摇了摇头:“但侵略者是唯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人,你的虚伪还是让我觉得有些恶心。”
无眼鬼身体一僵,骨骼中玉光闪烁。
白衣青年却侧了侧头,对着另一个台子上的人平静的唤了一声:“借把剑用用,砍只鬼。”
戏声微顿,折扇轻启。
一把粉色的桃花扇从另一个戏台上丢了过来。
李牧轻轻抬首,右手抓住了扇柄。
下一刻,桃花扇在白衣青年的手里,变成了一柄细长的桃花剑。
长剑轻摇,刺入骨骼。
李牧抬了抬手,一剑便砍掉了无眼鬼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