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追溯到清晨。
汉子离开庭院去往了店铺,王莫言和杨受成去私塾上课,而陈姗姗则在家中陪伴煎药的妇人。
就像王莫言所提到过的,陈姗姗所喝的汤药药材都很昂贵,所以花费了一家不少的积蓄。
但娘亲并不为银钱觉得心疼,日复一日的煎熬着那浑浊的汤药。
钱可以再赚,命可只有一条。
这也导致王莫言和杨受成平日里的用钱被削减了不少,而又逢娘亲生辰将近,兄弟二人为了凑钱补休好簪子可是头大了好几圈。
日上三竿,杨受成在私塾之中埋头苦读。
王莫言却熟练的翻过墙头,逃课去往了洛阳城的铺子里面算账。
其实也没什么好算的,毕竟这几日店铺里面也没什么生意,比以往冷清不少。
王莫言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把那薄薄的账本翻了两遍,然后和柜台旁摆弄着红线的懒散老爹打了个招呼,便出门赚钱去了。
明日娘亲生辰,王莫言想了许久终是没什么好办法。
所以他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渡着步来到了青禾客栈,想要从那个外乡人的手里借用两粒金子。
如果傍晚的时候能把簪子送到卖首饰的店铺,那明早还来得及修好。
大不了自己再陪这个叫什么“陆云崖”的外乡人多游历几天。
但王莫言走进客栈表明来意之后,便被客栈里的小厮告知了陆云崖的屋门。
小厮说陆云崖吩咐过,如果是一个白衣幼童来寻他不必通报,直接去找他便可。
于是王莫言走过长廊,弯弯绕绕的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里。
他看到了陆云崖,也看到了一个眼熟的黄毛丫头。
外乡人死在了陈姗姗的手里,鬼爪狰狞,轻而易举的将其开膛破肚。
……
是很突然,不只是王莫言没有反应过来,李牧也丝毫没有察觉到。
这鬼丫头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她认识陆云崖?
可她和陆云崖又有什么仇?
李牧看着陈姗姗手里的钱袋,微微挑了挑眉。
看样子是为了钱财啊,这么质朴的吗?
六目三面的厉鬼面色凶恶的向着手无寸铁的白袍幼童看来,王莫言脸色苍白的退了一步。
李牧只是一个虚影,什么都做不到,但其实他也并不担心。
因为已经发生的故事不会改变,王莫言自然不会死在这里。
他只是幼童,没有修行,面对这无惧阳光的厉鬼的确毫无生机。
但一旁的血泊里面还躺着一个闭眼装死的大唐星师。
厉鬼邪祟,在那位改头换面的星空术士面前,单薄的像一张白纸一样。
屋子里面看样子只有一人一鬼或者说一人三鬼,实际上看戏的可不止李牧一个。
王莫言看着对买样貌恐怖诡异的“同类”,面色苍白如纸。
他本以为这个黄毛丫头年岁比自己还小,自然也是未曾修行。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她哪怕一肚子坏水又能翻出什么风浪?
但王莫言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这个生而知之者的“同类”早已经死了。
鬼物,自然没有修行的约束。
可她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死者寻找“同类”,又会有什么目的?
是复活?还是……夺舍?
总不至于是打个招呼,然后道别吧?
王莫言眯了眯眼睛,然后看着厉鬼手中沾染着鲜血的金粒说道:
“你来洛阳是为了我?”
陈姗姗面色铁青,但很平静:“当然。”
“可你找我又是为什么?”
陈姗姗微微沉默,然后侧了侧头:“为了……转生?”
王莫言皱了皱眉:“转生?”
“嗯,辛苦了很多年,我一直都在找你。”陈姗姗笑了笑:“找到了你……我们才能转生。”
王莫言闻言愣了愣:“我们又指的是?”
“我,我的妹妹,还有我的娘亲。”陈姗姗指了指自己和背上的尸鬼,以及胸口的头颅:
“我们找你找了很久。”
“这又是为什么?我欠你们什么?”
“当然不是,”陈姗姗摇了摇头:“不过也是因为因果。”
王莫言说道:“可我并不认识你们。”
陈姗姗微微沉默,然后说道:“是啊,你并不认识我们,这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王莫言皱了皱眉:“你们转生和我有关,所以……你们需要我的身体作为载具?”
陈姗姗却摇了摇头:“是转生,又不是夺舍,我们要你的躯壳有什么用?”
“那你们是为了什么?”
陈姗姗安静了片刻,却又抬头笑了笑:“你猜?”
王莫言抬了抬眼,认真的问道:“我必须死吗?”
陈姗姗闻言却愣了一下,然后回应道:“也……不一定。”
“我觉得也是,毕竟我们是同类。”王莫言满脸真诚:“没必要非弄出个你死我活。”
“同类吗?”陈姗姗侧头思索了片刻:“这么说倒是也有些道理,不过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王莫言自然不敢怠慢:“你说。”
“人之初,到底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呢?”
李牧闻言也是微挑眉头,看向了问出这个问题的女童和沉默不语的王莫言。
“这……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陈姗姗点了点头:“对你来说也很重要。”
“为什么?”
“因为我很好奇你的答案,但你如果回答的不那么让人满意的话,我应该会杀了你。”陈姗姗的回答很简单。
“这没道理的,你都有答案了,问我又有什么用?我是死是活还不都是看你心情?”王莫言摇了摇头。
“可你和我的经历不一样,”陈姗姗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们虽然都生而知之,但我命运多舛活的很难也很累,而你自幼被人收养,就像是无知的普通人一样长大,所以我很好奇你的答案。”
王莫言低垂眼帘,安静了许久之后才说道:
“或许,应该是人性本恶吧。”
“理由呢?”
“理由,因为你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生来,便是如此。”
陈姗姗抬眼问道:“生于温室所得到的答案也一样?”
“温室?”王莫言有些讽刺的笑了笑:“是啊,温室中孕育出的一样是罪孽,甚至更可怕,更让人……不寒而栗。”
陈姗姗问道:“怎么说?”
王莫言看了眼面前的厉鬼,然后说道:“我有个弟弟。”
“杨受成?”陈姗姗愣了一下:“是哥哥吧?”
王莫言却默默的摇了摇头:“不,是亲生弟弟,是一个……从来都没有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亲生弟弟。”
“我很早便有了意识,早于襁褓,早于婴啼,或者说是……太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