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李牧依靠着昏暗的烛光慢慢向前。
这里是一面有些潮湿的石壁通道,在他下了枯井之后,便看见了一条有些宽敞的石道。
井口的顾宁说在石道的深处,李牧也并没有犹豫,一手捞起胖狗便走向了黑暗之中。
将胖狗收入怀中,李牧右手持着一把桃木剑,一手举着半亮不亮蜡烛,向着石道里面探去。
石道歪歪斜斜,但却转角不多。只不过越向深处行进,空气便越闷热潮湿了起来,而且伴随着阵阵的腐朽臭气。
李牧面色平静,脚步沉稳轻缓。约半盏茶的时间,便走到了石道的尽头,走入到了一间有些空荡的石室之中。
举起蜡烛微微晃动,李牧扫视了一圈,看清楚了石室的构造,不由得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
石室的正对面是两个紧闭的石门,一门为白色,一门为黑色。
白色干净如玉,黑色内敛深邃。
而在石室的正中,又有一张灰黑色的石桌,桌子上只摆放了两个瓷碗。
瓷碗和石门相对应,一碗墨黑,一碗洁白。
李牧微微皱眉,然后走上前去,低头看了眼两个瓷碗,发现其中都盛满了干净的清水。
在两碗之间,还有着一张平整的四方黄符。黄符上留有笔墨,写着这样一段话:
生死两门,一尸一物,真假两碗,或清或浊。
择一敲之,不知真假,黑碗取黑,白碗取白。
真碗若碎,则生门开,假碗若碎,则死门启。
李牧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饶有兴趣的思考了起来。这黄符留下的意思其实很明显,按他所理解的是:
两扇门,生门后面是钥匙,死门后面是凶尸。
而两个碗便是开门的机关,但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黑碗开黑门,白碗开白门。
敲打到真碗,真碗就会破碎,生门便开。敲打到假碗,假碗就会碎裂,死门就会开启。
这倒是让他想起帝经阁中记载的一件秘闻,是西域使臣出的一道很有意思的考题。
西域两位使臣,一人只说真话,一人只说假话,而且只能回答是或否。
两个瓷碗倒扣在桌面上,一碗扣着价值连城的月明珠,另一碗空无一物。在只能像其中一人询问一个问题的情况下,如何找到扣着月明珠的那个碗。
唐国的两位皇子都给出了自己的解答方式。
太子李顾诚殿下,在某位蓝裙少女的眼神逼迫下苦着脸思索了片刻,便眼睛微亮有了主意。
他指着一位使臣,却向另一位使臣问道:“如果我问他的话,他会告诉我月明珠藏在右边的碗是吗?”
被问到的使臣微微一愣,眼神便有些佩服和无奈的摇了摇头。于是太子殿下便温和的笑了笑,自信的翻开了右边的碗,然后取走了月明珠。
太子殿下用的是正确的解决方式,他表面上只问了一个人,但实际上两个使臣都囊括在了问题之中。
他不需要知道哪一个使臣会讲真话,因为真假相加,得到的必是谎言。
右碗,便一定是扣着月明珠的那个碗。
而二皇子李墨之也得到了月明珠,但他采用的却是另一种手段。他的身后并没有什么惹不起还小心眼的蓝裙少女,只有一个苦大仇深的木头而已。
于是他很轻松,没有什么负担,只是平静的看着两位使臣,什么话都没有问。只是片刻,这位二皇子沉默的便翻开了右碗,取走了月明珠。
看上去比太子殿下还要夸张,就仿佛是二皇子有读心术一样,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
但实际上,二皇子李墨之根本没有什么读心术,他只是看着那两个使臣片刻。那西域来的二人便冷汗直流,哆哆嗦嗦的眼神飘向了右侧,甚至还咧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当时……二皇子刚刚西征凯旋,领着唐国的铁骑,沿途“拜访”了西域许多的国家。
这二位使臣的故国,便是西征前最跳脱最气盛的国家,也是后来最老实最懂事的王国。每年朝奉,不辞辛苦,在各国使臣中从来都是第一个到达长安的。
但李牧面前的情况并不适用于太子殿下的方法,因为这两个瓷碗并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
黑碗未必是死门,白碗也未必是生门。
规则凝死了些许,便堵住了原有的解答方式,但李牧敢确定,这些字句中必有破解之法。
因为桌面上的字迹很公整,很自信,也很……臭屁。他仿佛能透过这些字看到某人一边阴笑,一边幻想着有人堕入圈套的表情。
这种人会自恋于自己的聪明,就一定会留下破解之法。误解的恶作剧,对于那些聪明人来说,是最低级的玩笑。
错选后的懊恼,才是布局者最热衷的奖品。
但李牧思索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出什么明显的漏洞,这怎么看都只是一道碰运气的选择而已。
面对这些死物,没有提问的权利,也没有可操作的空间。
选黑碗,或者是白碗,规则之内,只能如此。
李牧无奈的叹了口气,却又眉头一挑,想起了唐国的那位陛下所说过的一段名言:
“我们都生活在星空之下,生活在规则和规矩之中。如果你遇到了什么真的难以解决的问题,就不要一门心思死磕了。不如换个角度,去解决出问题的人,或者……解决规则本身。”
“跳出规则,你会发现自己其实无比的自由,有无数的选择等待着你。能困死一个人的只有自己而已。”
“跳出规则。”李牧微微沉默,皱眉思索了片刻,然后眼神慢慢的亮了起来。
石室中烛火摇曳,某个青衣少年绕开了面前的石桌和瓷碗,径直来到了一闪黑门的面前。
然后……抬脚便踹。
“轰轰~”感受着脚下的颤抖,顾宁微微蹙起了眉头,她自然是清楚枯井之下的情形,也明白李牧此刻面对是什么的问题。
她解不开,甚至不敢尝试,因为和外人不同,试错的后果对于自己来说很严重很严重。
但她怎么总觉得……地底下像是在拆家啊?
“呜呜~呜呜!”
一阵阵刺耳的嘈杂的唢呐声从枯井之中传来,伴随着的还有某位青衣少年在门口狞笑着打锣敲鼓的声音。
风雨稍歇,白袍姑娘愣在了原地,沉默了许久许久。
村子里……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
那人,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