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之内,树荫渐稀,两个穿行其中的少年渐渐来到了密林的边缘地带。瘴气渐渐稀薄,但预想的阳光却并没有洒落。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层厚重的乌云遮蔽,拦住了太阳,阴影笼罩了大地。
淅沥沥的小雨飘扬而下,滴打在沿路的树叶上,清凉安逸。
小僵尸轻轻推开大木箱的一面,然后窝成一团靠在木箱的角落中。她双手环膝,将黄符掀起,看着外面林间的细雨安静的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在包裹里蠕动的胖狗却被一只手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然后偷偷用爪子抹了抹嘴角的淡蓝色汁液,对着青衣少年憨憨的摇了摇尾巴。
李牧把胖狗抱在胸前,以防它把自己包裹里的水木星草都偷吃干净,那些草药几乎是自己所有的存货了。
一只手抱着胖狗,另一只手从身后的包裹里抓出一根淡蓝色的五叶草,然后平静的塞入嘴中。
感受着唇齿之间的清凉和头脑的阵阵明晰,李牧含糊不清的对着小道士问道:“墓地是什么意思?不是说村落吗?”
晏清皱起眉头,有些犯难的叹了口气:
“我是从祀月国的边境穿过来的,之前偶然路过地图上标记的地方。那里处于祀月国和古战场的交界处,倒的确是有个村子,但又不是普通的村子。”
“怎么说?”李牧有些疑惑。
晏清沉默了片刻,然后面色复杂的说道:“那村子是一个葬尸村。”
“葬尸村?”李牧微微一愣,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嗯,葬尸村。”晏清紧了紧袖口中的右手,来缓解心中的不安和紧张:
“大陆上的确有许多之前提到过的赶尸人,他们属于道家的旁系,以崂山一脉最为出名。赶尸人一般在夜里行进,阴阳颠倒,负责将接手的尸体从外地送回到自己的家乡,由后人安葬。”
“这也是传统里所说的落叶归根。”
“他们接手的尸体,稍有灵智,一般被他们称之为‘客户’。不过并不是每一次负责接送的赶尸人都能够顺利的将客户们安送回家,偶尔也会有些意外发生。比如家中发生变故,尸体无人接收,或者是尸变成精,没有办法交给普通人处理。”
“当遇到这些情况的时候,那些无人接收的‘客户’便会被统一安排到葬尸村中搁置。”
李牧听闻此言却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解:“那为什么不就地火化,这样不更安全些?也少生事端。”
晏清却摇了摇头:“许多尸体是可以通过火化的方式处理,但尸体之所以会变成僵尸,就是因为喉咙里有一口怨气。怨气不散,尸僵不化。赶尸人们认为,如果贸然的将尸体火化,虽然能够处理掉眼前的麻烦,但那口怨气并没有化解。而是归于天地,附着于无辜的生灵身上,这样做有损功德。”
“有这么邪门?”李牧微微挑眉。
“五弊三缺,赶尸一脉常年和阴物打交道,所以对此类事物最为忌讳。所以一般情况下,赶尸人都会把怨气不散的尸体带回葬尸村,等到一个和客户生辰相符的日子,再开坛做法驱散怨气。”
晏清眼神微微闪烁,接着说道:
“而每个葬尸村里,都会有三户人家看守村子,红户守尸地,黑户与外人交往,最后的白户和往来的赶尸人打交道。如果是正常的葬尸村,我们应该能见到里面的黑户人家。”
“那如果出来见我们的是白户呢?”
“那证明葬尸村里发生了变故,尸变事小,葬动才是大事。我建议我们如果在村口看到的是白影,立刻掉头就走,不然可能就晚了。”晏清言语平静,却微微缩了缩脖颈。
“你一个筑基期修士,之前跟个愣头青一样,怎么到这里反而畏缩了起来?”李牧有些奇怪,总觉得那村子的情况应该不止如此。
晏清闻言沉默了片刻,许久之后才眼神复杂的回应道:“那村子,是不一样的。”
“细说。”李牧却看上去并不是特别担心的样子,反而来了兴趣一样。
“我之前路过那里的时候,也想着进去打声招呼,蹭口饭什么的。但远远看到村子后面墓地了漂浮的紫砂,就没敢再往里面靠近一步。”晏清眼中有些庆幸和后怕:
“那紫砂,意味着村子不是普通的葬尸村。而是一个埋葬了……道尸的紫砂村。”
“道士?”
“道尸!”晏清扯了扯嘴角:“不过道士也没错,道尸本就是尸化成僵的道门弟子。这种村子对于我们这种正统的道观来说,是最不能靠近的禁地之一。”
“为什么?”李牧嚼着嘴里的水木星草,一副听故事的样子。
晏清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清楚,但我想应该和凶宅的道理差不多。死过人的地方不宜居住,死过道士的地方自然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样。”
“哦,这样啊。”李牧点了点头,抹了抹嘴角的蓝色汁液继续前行。
小道士紧跟在后面,不情不愿,但突然慢下了脚步,越想越不对。
“莫兄?”
“啊?”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村子是葬尸村?”
“怎么会?”李牧的身体顿了顿,但满脸的无辜和不解:“我又不是道士,怎么会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呢?”
“是吗?”晏清有些狐疑:“可我怎么总觉得你是猜到了你那师伯的目的,才强拉上了我啊?”
李牧摆了摆手,面色平静:“你把人心想得也太复杂,太险恶了,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就不能单纯些?”
晏清愣了一下,总觉得这话好像听谁说过,但还来不及细想,又想到了另一个点:
“唉,那我们是不是不一定要去那个村子?反正你的师伯也没跟着我们,我们没必要去涉险啊?”
李牧沉默的摇了摇头,轻轻转动了下右手指尖的半枚玉佩:“他不跟着我们,不一定就不清楚我们此刻在哪里,金丹修士的手段要比你想象的诡异。”
晏清无言沉默,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细雨洋洋洒洒,两个少年却默然的安静了下来,背负着自己的东西沿着小路前行。
许久之后,才又响起李牧的疑问:
“对了,如果在村口看到的不是黑户,也不是白户,而是红户的话,又会怎么样?”
……
“莫兄?”
“嗯?”
“我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