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一串又一串的水柱断断续续地喷向空中。
李牧平静的坐在凉亭中的石凳上,右手拎着根木棍,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脚边高高鼓起的圆润肚皮。
那只胖乎乎的黄狗仰面朝天,短小的四肢无力的低垂着,粉嫩的舌头咧在嘴角,李牧手中的棍子略一用力压下,它便微微弓身,适时的喷出一串水柱……
一炷香的时间后,那圆滚滚的肚皮才有些瘪了下去,咧开的大嘴也不再向外喷水。
李牧用手中的棍子轻轻撅起,把脚下那只胖狗翻了个面,然后看着它圆乎乎的屁股和屁股上无力低垂下的细长尾巴,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而此时趴在地上装死的胖狗,似乎也察觉到了空气中渐渐蔓延的危险气息,紧闭的眼皮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极其小心的眯起了一条缝隙……
瘫软在地面上的胖狗,看上去依旧有气无力的样子,呼气肚皮时鼓动的幅度都保持着一样的高度,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醒过来的迹象。
但在李牧目光触及不到的地方,它却依靠着那一缕微不可查的眼缝,转溜着眼珠子,不断的思考能够逃离的路线……
“醒了就别装了,你还能跑哪儿去?别看你现在跟个肉球一样,离开了我不出月余的时间,你就瘦的成皮包骨头了……”
李牧眼皮微抬,一棍子抽打在了黄狗肥硕的屁股上。
“嗷呜~”
黄狗似乎被吓了一跳,短小的四肢在地面上胡乱的巴拉了几下,但还没有支棱起身子,便觉得一股拉力从自己后脖颈的绒毛上传来。
天空和大地渐渐翻转,而自己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两颗豆粒大小的眼珠子,便对上了一双漆黑沉静的眼睛……
胖狗微微一愣,幼小的眼底闪过一丝茫然,然后迅速的掩盖了过去,表面无辜憨厚的对着李牧咧了咧嘴。
李牧看着面前一脸无辜的胖狗,微微皱眉,短暂的沉默片刻,有些犹豫的说道:“我是不是……喂你喂得太多了?”
对于从那个神秘摊主手中交易得到的那颗“左道”种子,李牧选择了用一种更为温和的手段将它唤醒,也就是通过身体的血气与种子的本源链接,将破土而出的东西,根植在了自己的第一本源秘境——气血之中。
这样一来,一方面被唤醒的左道传承,相应有更深远的发展空间;另一方面自己所受到的“左道反噬”也会更轻些……
“左道”是被天道所遗弃的本源,人族的修士想要掌控这些另类的修行道路,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比如与人类第一秘境躯体相连接的“左道”,就会以修士的气血作为养分,不断的吸食消耗人体本身的精血。
所修行“左道”的来源里,越是强大的神话生物,对于修士本身的负荷便越大。比较残缺弱小的左道,只会简单的吸食修士的气血。
但如果是相对完整些,或是本身阶位更高的神话生物,对于修士索取的代价就越昂贵。
以第一秘境气血为根基的“顶级左道”,在修行的过程中,甚至可能会剥离修士身体的“六感”之一作为代价,也就是“嗅觉”、“视觉”和“听觉”等。
而以第二秘境识海为根基的“顶级左道”,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便更为诡异、更加难以捉摸,与灵魂相关,可能是飘忽不定的记忆,
也可能是……某种“情感”。
总之,理论上来说,越弱小的幼生“左道”,对于修士本身的负荷便越小。
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在李牧面前的这条黄狗出生以来,李牧自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自己付出了任何代价……
甚至在雨中淋了这么久,精神还有些振奋。
“你就……能废到这种程度吗……”
李牧看着面前装傻充愣的胖狗,沉默了片刻,有些不甘心把它丢在了面前的石桌上,然后眉眼一横,就一扑而上。
“嗷嗷~唔~”
细雨摇曳,凉亭中不断的传来了某只胖狗剧烈挣扎的叫声,声音充满了誓死不从的尊严,和……委屈幽怨的哀鸣。
“别动,让我看看……”
“嗷呜~……呜呜~~”
许久许久之后,那个青衣少年才抬起来低伏的身子,擦了擦双手的淡黄色狗毛,抹去额头的汗水,心满意足喘了口气。
而在那张白玉石桌上,那只圆滚滚的胖狗,一只爪子握着胸口,一只爪子颤抖的拢了拢散落在石桌上的毛发,满脸的怅然和悲怨……
李牧抚平了自己青衫上的褶皱,轻咳了一声,瞥了眼半撑起身子,满脸生无可恋的胖狗,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今晚来我屋子,我们试一试那个方法……”
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兴奋,李牧一甩衣袖,右手在胖狗肥硕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激起一阵阵肉波浪纹:
“你已经是我的狗了,我不会亏待你的,有我一口狗肉吃,必然有你一口汤喝!”
“嗷呜~”
被李牧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惊吓到的胖狗,脖子一缩(倒是也没什么脖子,所以没缩多少)然后用两个短短的爪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背对着李牧费力的把自己的头迈埋进身子里,弓成一坨……
它还小,可听不得这么吓狗的事。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庭院中的雨势也渐渐停歇,天空上依旧弥漫着厚重的乌云,但只有一丝丝的毛毛雨若有若无的飘下。
庭院中的池塘、花丛和凉亭慢慢被黑暗笼罩。
那只土黄色的胖狗趴在凉亭屋檐下的草丛后,探出一个肉乎乎的脑袋,搁置在相叠的两根短小爪子上,看着那个青衣少年在庭院里来回不停的穿梭着。
一会儿少年走入厨房,一会儿又提着一个麻布包裹,似有似无的瞥了眼草丛的方向。
然后在厨房里捣鼓了许久后,才捧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进了点起灯火的卧室。
……
片刻后,少年又走出屋门,无奈的叹了口气,从不远处的厨房中取出了根汤匙,然后再返回卧室。
卧室中轻纱飘荡,胖狗隔着烛火的影子,看到屋子里的一个消瘦些的身影爬起身来,然后好像嗅了嗅碗里的汤药,嫌弃的向后缩了缩,微微摇了摇头。
床下的少年用汤匙在碗里敷衍地搅拌了几下,沉默不语,左手端着那碗汤药,伸出后用右手不容置疑地指了指。
少女低垂眼帘,安静片刻,再抬起头来,固执的摇了摇头。
少年再伸出,少女再摇头。
周而复始,三四次后……少年看上去好像终于有些松懈,放下了手里的碗,沉默的歪了歪头。
少女也歪了歪头。
少年和少女安静相视片刻,然后走近,伸手,捏住少女扬起的下巴,在某人张牙舞爪的挣扎中,少年的右手依旧坚定平静……把自己忙活了半天才煮好的汤药灌了进去……
凉亭里的胖狗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清凉的微风拂过,带着缕缕雨丝,不知道为什么,那只胖狗突然在心底涌起了一阵……孤单和冷清……
它沉默了许久,然后眼睛瞥到了身旁翠绿清幽的植杆,它抬头向上看去,在头顶的不远处,一朵飘忽洁白的昙花挡住了遥远的夜空,也挡住了阵阵的细雨……
胖狗身体微顿,仰着头颅,看着头顶淡雅洁白的昙花,眼神渐渐平静了下来,安静的思索了片刻后……向着一旁支撑着昙花的翠绿枝干……咧开了大嘴。
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的门口疾驰而出,只是一瞬间便来到了张着大嘴的胖狗身前,熟悉的青色腿影在瞳孔中放大,但此刻胖狗的眼神却突然沉静了下来。
“嗷呜~”
“噗通~”
“哗啦~哗啦……哗……咕噜噜~咕噜~噜~”
更小的水花!
在完成一个熟悉了些的过程,李牧满意的收回右腿,微微侧头,从自己的头顶取下了一个被半扣着的碗,然后悄悄抚了抚青衫身后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