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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循拍拍自己的头发,让那些炸起来的,都回到它应该在的位置。

他扶着椅子的把手,站起来,转身。

公馆的窗户还是老式的,泛着淡淡的蓝色,将外面的雨幕加上一层模糊滤镜,更显幽静。

窗边站着一个男人。他站得笔直,虽然距离墙面很近,却没有一丝一毫贴在上面偷懒的动作。

那身纯黑西装看上去质地不错,剪裁得当,面料挺括。里面搭配了一件同颜色的马甲,领带反而是砖红色印花的款式,和郑循想象中的那种管家常见的黑色蝴蝶领结不大一样,大概是他自己为了不想过于古板而有意为之的巧思。

那双白手套倒是和顾修齐描述的一模一样。

郑循把管家从下至上审视一遍,然后在他的脸的位置顿住。

准确来说,是头。

“你就是管家一元吗,”郑循说话的语速慢吞吞,“请问你的……头呢?”

没错,就像郑循说的,在他面前的管家,只有脖子以下的部分。

脖子以上不予显示。

“你是说这个?”他伸手指了指本应是脑袋在的位置,现在那里空空如也。

没有嘴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话的。

“你觉得害怕?”

他并未解释不翼而飞的头到底去哪里,而是反问郑循的观感。

“也不是害怕,主要有点别扭,”郑循尽力描述自己的感受,“你要是觉得原因难以启齿就别说了,我见过很多比你长得还另类的boss。”

一元笑了一声。

“没关系。如果你觉得不适,那我们可以采取一些办法。”

说着,他来到书架旁边,随意地抽取了离手边最近的一本精装书,两手平举,接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现在好些了么?”

他顶着一个书脑袋问郑循,语气很认真。

“……有点怪。”

一元把书拿下来,又来到郑循身边,从咖啡杯下面抽走了杯托,放在脖子上。

“现在呢?”

“……还是不大行,杯托有点小。”

一元把杯托放下来,换成了蛋糕的托盘。

那个小巧的甜点还在上面。

郑循的眼神愈发复杂。

“你托得还蛮稳的。”

“谢谢你的夸奖。”

“……”

换来换去,郑循总觉得别扭,最后决定,还是让一元就这么光着头。

一元把枕头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来,略显遗憾地叹一口气。

“可惜我的银茶壶前几天被打碎了,不然它一定会让你很满意。”

“……”

不,完全不会。

郑循表示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这里。

结束了复杂的换头行为,一元用手背探了探咖啡杯的温度,已经半冷了。

“想喝点什么?或者吃些东西?我看见你刚刚要去拿那块蛋糕。”

郑循坐在沙发椅上,倒也不客气。

“果汁吧,吃的就不用了,我现在不是很饿。”

一元点点头,虽然他没有头,但郑循从衣服领子的褶皱判断出来了。

“稍等片刻。”

说着,他把圆桌上的咖啡和蛋糕都收走,离开房间。

趁着这工夫,郑循赶紧掏出手机给顾修齐发消息。

:小顾老师小顾老师!急急急急!一元怎么没有脑袋呀!

顾修齐那边过了半分钟都没有回复,应该是在忙。

但一元也没回来,而且拖了很长时间。

郑循心想他该不会是要现榨果汁吧,然后他真的听见了榨汁机启动的声音。

“……”

管家先生真是万能。

郑循想象的果汁显然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那种瓶装或者纸盒装的科技与狠活的产物,但一元的理解绝对和他不一样。

如果不是时间不够,郑循都怀疑,他是不是要亲手种一棵果树,等着它结出果子,再榨果汁。

不过也好,趁着他在忙,郑循给顾修齐疯狂发消息。

:小顾老师救救我救救我!

事实证明,虔诚地祈祷还是很有效的。大约又过了一分钟,在榨汁机的声音停止后,顾修齐回复他了。

:是问一元的外表么?你可以照照镜子。

:啥意思??这镜子还能显形吗??照妖镜???

:……是我不好,没有说清楚。我的意思是,他跟你长得很相像。

:啊???同父异母的兄弟?失散多年的父子?到底是哪个,小顾老师你说你说你快说。

顾修齐那边又忙起来,只给郑循匆匆留下一句——

:抱歉郑循,有点急事,改日见面谈。

然后就彻底没有回复了。

郑循一个人在沙发椅上抓耳挠腮,这时他听见杯子被放在托盘上的清脆响声,还有西裤的摩挲声。

这声音是因为走路产生的。走廊里铺了地毯,所以没有脚步声,只剩下衣料摩擦时发出的动静。

一元去而复返。

他离开的时候掩上了门,这会儿返回,又礼貌地敲敲。

“请进吧。”

一元走进来,沙发椅上面坐着一脸纠结的郑循。

一元手中端着一个深色的托盘,上面有一杯橙汁,杯子是水晶的材质,一根同材质的吸管,在杯口还放了两片新鲜的橙子片。

旁边是小巧精致的橙子布丁和橙子曲奇,托盘上一整个就是橙子开会的盛况。

他把这些东西从托盘上一一取下,摆在沙发椅旁边的那个高脚小圆桌。

杯盏发出极轻的响动。趁着一元忙活,郑循试探地问。

“一元你……难道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吗?”

银勺瞬间脱手,撞在碟子的边缘。

一元把它重新捡起来,稳稳地放在布丁的旁边。

“不是的,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有人说你跟我长得很像。”

“是那位姓顾的玩家?”一元很明显还记得顾修齐,“如果他用了‘长得很像’这样的说法,那应该联想到哥哥或者叔叔。再冒犯一点,哪怕是父子关系,也不该是你做父亲。”

一元很理性地分析郑循的想法,他的理智让这件事显得更荒诞了。

“但很可惜,郑循,这些猜想都不正确。”

“那你是……?”

一元都主动提了,郑循要是不顺着问,就有点不礼貌了。

然而很遗憾,一元不会轻易吐露他的背景。

他只是向后退了两步,重新站直身子,跟郑循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样一站一坐,不会给坐着的那位太强烈的压迫感。

郑循听到一元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是你的朋友,郑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