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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如故再次两手抱臂,掀了掀眼皮,瞥了他俩一眼,冷逸地倚在廊柱上,懒懒开口道:“陈宴安跟我做了笔交易。”

“什么交易?”

“公平交易。他想直接去找他的老相好,便将他第四魄中的目彩留在金羽中,我送他入轮回,附赠送他一根相思线。”

人有七魄,皆由命魂掌管,而这七魄又主人体七个轮脉,这些脉相对应身体各个地方。

其中,目彩就是第四魄所主的东西之一,也就是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颜色,与光同等。

难怪金羽会恢复得这样快,合着是用人家的魄之目彩养的。

还公平交易,呸!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分明就是奸商!

要知道,没了目彩,陈宴安下辈子可就是个睁眼瞎。

虽依旧能视物,但只能看到物的轮廓,看不清楚任何东西,更辨识不出任何颜色,和色盲与瞎子没什么区别。

而丢了目彩的人,虽影响不了性命,但想要再把目彩养回来,没个七八次轮回,压根不可能再生出新的目彩。

也是傻的,明明可以等魂魄养全,再等时间到了,直接入轮回的,偏偏去跟封如故这种没长心肝的做交易。

傻不傻啊他。

姜羡摇了摇头,有些理解,但也不理解陈宴安为了个老情人,情愿下辈子当个睁眼瞎,真的值得吗?

等等,不对,陈宴安哪来的老情人……安平郡主?

安平郡主死了?

那么健健康康的一个安平郡主,死了?

想到刚刚知道陈宴安和安平有个儿子,他们的儿子还来了望苏,现在又知道安平郡主还死了,姜羡后知后觉的惊呆了,已经开始脑补出好大一出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戏码来。

看了看客厅门口那边,跟陆嘉并肩走开的陈别君,她压了压声音问封如故:“你们去京都是不是误伤了?”

“误伤谁?”

姜羡眼尾斜了斜,示意他看那边。

封如故觉得她又发神经,懒得跟她废话,斜瞥了她眼,扔了颗记忆珠给旁边的云降。

意思很明显,想知道自己看去!

亭廊上背风雪,几人身上裹得大氅,倒也不冷。

待静看完记忆珠里的京都收录内容,姜羡简直无法相信,安平郡主那样强势霸气,背景还硬的大女主人设,居然会选择了自杀。

还是以刎颈那样惨烈的方式。

下意识地,姜羡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云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将记忆珠还回去,并问出了苏阿糗至死不肯说的东西:“安平郡主身体里飞出来的东西,是蛊虫吗?”

蛊虫虽不是异界的东西,但也邪门得很。

据史书记载,大邺开国皇帝,就曾中过一名异域女子的蛊虫,导致自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所以开国皇帝非常痛恨那些东西,打下天下后,第一件事就是下旨凡大邺境内,擅养巫蛊害人者,一律诛九族!

封如故倒是意外云降肉眼凡胎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但他没解释,反而看向姜羡,像是要考她学问的老夫子一样,一脸你来说。

说就说,还能再被你这狗小瞧了去?!

姜羡正了正色,想将手从怀里抱着的暖炉里伸出来,但云降盯着,她只能放弃,坐到早有丫鬟拿来软垫铺着的廊凳上,一本正经道:“那东西不是蛊,应该是褪变期的幼蚁。”

“幼蚁?”

“嗯,在我们……家那边,有一种白蝶,叫终情蝶。终情蝶羽化长大前,就与你们这边的白幼蚁很像。而且终情蝶翅膀上的荧粉,配合着某种咒术,能具有生情的作用……”

姜羡说到此处,突然顿住,随即想明白了什么,豁然问道:“那苏阿糗该不会是以为,白蝶能让郡主对他生出感情吧?”

封如故淡定点了点头。

尼玛姓苏的还真敢异想天开,终情蝶的此生情非彼生情啊!

还有,明明终情蝶、终情蝶——蝶!一听这名字,是个带脑子的都应该知道是蝴蝶啊,那厮居然整了点相似的蚂蚁充数。

“难怪郡主二十来年,从没对枕边人起疑过。”就苏阿糗用白幼蚁充当白蝶种在郡主身体里,还配上他自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咒术,郡主想不受影响都难。能活到知道真相,简直不容易。

可惜虽然知道了真相,但因那盗版终情蝶发挥的效用,在这二十来年稀里糊涂与苏阿糗做过的事,让郡主无法接受和面对。

所以才成了她刎颈的导火线。

毕竟堂堂皇家最尊贵的金枝玉叶,被苏阿糗那样的畜生拱了。

换谁谁都难以接受。

说到底,还不都是封如故做下的孽。

冷不丁的,姜羡看向封如的目光都凉嗖嗖的了。

封如故没同她计较,只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我已经用尽销术全部抹掉了。”

“早二十年前你就该抹了。”

的确早该抹了,要不然也弄不出这么多人间悲剧。

虽然对于这些蝼蚁的悲剧,他依旧没什么触感,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没什么不敢承认的。所以在陈宴安留下目彩时,他只拿了一半,还耗费自身那几缕修为,搓了根相思线给他带着去转世。

有了相思线,就相当于有了月老的保障,那两人下辈子就算是有血海深仇,也能走到一起。

当然,会不会是另一出人间悲剧也说不准。

姜羡仰脸,也想到了他刚刚说的相思线,转而有些好奇地问:“你刚刚说相思线,你哪来的相思线?”

封如故冷回道:“自己做的。”

“……”从来没搓成功过相思线的姜羡。

同为修仙者,差距怎么能那么大呢?

客厅那边似乎来了新客,听寒暄声越来越热闹,封如故最近蛮喜欢凑热闹,不想陪两人坐亭廊里吹冷风,放好记忆珠,转身走了。

姜羡有些小情绪,往后倒靠在旁边云降身上。

云降知道她怎么了,轻声安慰道:“每个人的强项不同,咱们不跟他比。你会的东西,他不也不会。”

姜羡倏时有了点心里安慰:“比如呢?”

“比如姜羡绣的鸭子就很好看,封如故就不可能会,会了他也绣不出你那样独一无二的来。”

“鸭子?”

姜羡僵住,更难过了。

什么鸭子,她绣的明明是一对大雁!!

……又被打击到的一天。

云降摸了摸鼻子,没敢告诉他,他片刻之前一直以为她绣的,是只与众不同长着四只翅膀的别致鸭子。但为了不再让姜羡受到打击,云降默默将挂在腰间的荷包收进了怀里。

倒是方才封如故,他似乎没有提让姜羡马上送他回修仙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