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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那倒不至于。”想一出来一出,完全忽略她意见的事,这些日子云降这个老六经常干,她都快习惯了。

姜羡迈步,拉了个圆杌坐到絮若榻前,凑近瞧清她的面相后,不由有些出神。

奇怪了,观这姑娘的面相,应该是个有福长寿之相才对,怎么会被死意裹挟?

“不知道能不能问絮若姑娘一个问题。”

“姜姐姐叫我絮若就好。”她的目光清澈真诚,语气温柔。似乎是瞧出姜羡连早饭都没吃,还朝门口的婢女们示了示意,让她们去准备吃的东西。

多善解人意的姑娘啊!

比云降那老六强多了。

“絮若可是心中有疾,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姜羡问得挺委婉的。

然而,对面的小姑娘还是愣怔了一下,抿了抿唇,如水的眸子骤然黯去,带着一抹悲苦,笑望着她摇了摇头。

好吧,人家不愿说,她也不好追问。

在小院陪坐了一整天,姜羡发现和絮若这小姑娘相处,真的比和云降那厮待一块轻松自在得多了。

每每她需要什么东西,小姑娘哪怕病恹恹的躺着,也总能第一时间发现,让人及时给她准备。她自己不爱说话,但又怕姜羡无趣,便会让丫鬟给她说些京都那边的趣闻趣事,自己则撑着眼皮在一旁陪着。

虽然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给云降说两句好话,但短短一日相处下来,姜羡真的感觉自己心软了。

这样好的小姑娘,长命百岁一点都不为过。

但小姑娘心细如发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姜羡多次想上手探探她的脉搏,周围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没发现什么,絮若却能有意无意地避开她。

她似是能感觉到姜羡的不同,在委婉拒绝她的出手相帮:“姜姐姐莫要为我费心,絮若……认命了。”

‘认命了’三个字,轻细得让人心疼。

可又能怎么着呢。

这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人拼命想死,有些人拼命想活。

姜羡是第二种人。

而絮若,则是第一种。

一连几日,云降都叮嘱姜羡去陪他表妹,充当陪絮若解闷的工具人。而他自己倒是会躲得很,每日早出晚归的,似乎是在忙着部署望苏城的防守事宜。

一直到这日傍晚,才风尘仆仆的不知道从哪儿赶回来。

这会儿站在院门口,远远地没出声,跟个二狗子一样伸长着脖子,挤眉弄眼的,在朝姜羡招手。

姜羡白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溜达消食。

跟招狗似的,谁搭理他!

见她不出来,门口的云降梗着脖子嘴角抽了抽,只能自己进去。

“在自己家怎么还都跟做贼一样?”

拿本将跟贼比?

男人脸色顿时黑下,拿眼尾睇向她,板着个脸不高兴道:“注意自己的身份,怎么跟本将说话的。”

身份?

姜羡冷嗤。

现在跟她提身份,是脑袋被门夹了,不觉得太迟了吗?你妈的让人家注意身份之前,你堂堂一镇守一方的少将军,不先反省反省自己的身份?

扣押良家妇女不让走的事你踏马都干出来了,还好意思让人注意身份。

配吗?

他怎么不配了?

云降下意识想反驳,他好歹一将军,抢她一回怎么了?又没作奸犯科,更没抢别人。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让这女人怀疑他能听到她心里想什么,暗暗磨牙,哼了声。

还哼了,什么人啊!

姜羡拿白眼回他,一高一矮,互相睨着,气氛有些微妙。

好在旁边的小丫鬟跟她的主子一样善解人意,见两人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赶紧道:“少将军,小姐喝了药睡下一会儿了,您若要见奴婢先进去看看。”

小丫鬟说完,眼神来回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见应该不会动手,才带着另外两个丫鬟转身,打算进去瞧瞧自家小姐。

旁边白眼都快翻上天的姜羡见状,忽然想到什么,赶紧扯了扯云降衣袖,给他使了个眼色。

云降没看懂,但似乎出于某种本能的又看懂了。

“等下,本将自己进去看,你们都先下去,没有本将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来。”

丫鬟们有些不明所以,眼底闪过不放心,但终究不敢多说什么。

待院子里的丫鬟都退干净了,姜羡这才神色严肃地拉着云降进了屋子。

云降怔怔看着被她攥住的那只手,心尖一缩,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女人怎么对他动手动脚的。

他想甩开,下意识的又没那么干。另一只手还习惯性地摸上了腰间的大刀,来回犹豫的那几息间,人已经到了屋子里,手也被松开了。

女子的手冰冰凉凉的,不知道酷暑难耐时握着能不能解暑。

云少将军嘴角向上提了提,心猿意马了瞬间,待回过神来,正好看到那冰冰凉凉的爪子,朝自家表妹面门伸去,急忙一把抓住:“你做什么?”

姜羡拍掉他的大手,掀了掀絮若的眼皮:“自己过来瞧。”

“瞧什么?”瞧你掀人家白眼?

“瞧见没,你妹的瞳孔都快涣散到眼尾了。”

云降疑惑:“人睡着了被人掰开眼皮不都这样吗?”

“哪里能一样!云少将军,你征战沙场那么多年,是没见过死人吗?不知道只有死人和将死之人,瞳孔才会涣散得那么严重么?”这都不知道,果然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

“……”

过分了,这女人竟然敢骂他是莽夫!

云少将军冷冷看了她一眼,有些胸闷气短,但又不能表露出来,拉长着一张黑脸,咬牙道:“本将是武将,又不是仵作,没事去掀死人眼皮看眼球黑白干嘛!”

他又不是有什么大病。

“我不跟你扯。”姜羡垂眸看絮若的另一只眼睛,发现两只溃散得都没一丝生机,顿感棘手道:“经过我这些天来的观察,你妹这是心有死结,存了死志,她是自己不想活了。”

“胡言乱语,你不想活了絮若都想活。”

杠精吗?

她搁这儿认真探讨病情,这厮张口就怼,都说了絮若是存了死志死志,他是文盲听不懂字面意思,还是听不懂人话?!

又被骂了。

云降心塞了,正感觉自己太无辜的时候,姜羡斜着白眼问他:“我胡言乱语,那我走行不行?”

“别,我闭嘴就是。”

“你闭嘴了怎么告诉我絮若存死志的心结是什么?”

“这我哪知道,她前几天才来的望苏城。”

刚来就吐了好大一口血,望苏城大夫军医都连夜请了个遍,个个束手无策,所以那日他才想起姜羡来,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不知道就去找她身边的丫鬟问问,杵这儿干嘛?总得找到症结在何处才行吧!”

本将乐意杵这儿了?

不是你给拉进来的,现在还敢凶他。

这女人,是不是太给她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