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銮驾将至东都,浓雾四塞,路过邙山之时,李隆基特意命人绕道翠云峰。
立于翠云峰下,遥望玉清观,但见白雾茫茫,如梦如幻,宛若仙境,这让李隆基有种恍惚之感,似乎看见牡丹在云雾中向他微笑……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不敢踏入玉清观了,总怕触景伤情。但如今也许是放下了心中执念 ,李三郎执意想要入观一拜。
皇帝突然驾临,玉清观上下惊慌失措,赶紧准备迎驾。而为保圣驾安全,早有卫兵上去驱散香客,清障扫道……
在被驱逐的香客里,有一名七岁的女童因为病重没有及时撤离,卫兵看那女童小脸烧得通红,神志不清,也不忍强行驱赶。
反正一名小小的女童也无威胁,卫兵就将之移到了侧殿软塌之上,让她留在了观内。
说来这女童也是可怜,小小年纪父母双亡,千里迢迢从蜀州来洛阳投奔叔父,不知是辗转疲累,还是水土不服,女童刚到洛阳就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叔父为她请了许多大夫,灌了不少药物,依旧毫无起色,甚至有人猜是南方带来的瘟症,让他赶紧带走埋掉……
就在准备放弃的时候,有人说这孩子像是中了邪祟,指导他们到玉清观求医问药。
洛阳百姓皆知,玉清观除了是皇家道观,还擅长诊治女子、婴孺之疾,之前的杨真人更是妙手仁心,造福四方。
虽然杨真人早就不在了,但行医传统还是传承了下来。现任观主虽医术一般,道观里却存了不少珍稀药物和药方,凭此也救助了不少疑难杂症……
叔父一听,觉得也有道理,这才带着孩子来道观求个平安康健……
没想到,还未等他给孩子求医问药,皇帝竟突然御驾亲临。
慌乱中,他也只得将侄女留在道观,自己先行回避了……
——
红颜远,相思苦,几番意,难相负。
十年相思百年渡,不斩相思不忍顾。
正殿之上,李三郎焚香祭拜,默默追忆着自己和牡丹的过往……
就在他转身离开之时,忽然听到侧殿传来一声微弱的咳嗽。
高力士大惊,赶紧护着皇上,低声斥责下属清障不利,守在侧殿门口的卫兵跪下请罪,解释里面是一病重昏睡的女童,这才没有驱逐……
两人说话间,李隆基已经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想要看个究竟……
高力士一听里面有病人,赶紧拦住皇帝,只说圣体安康最为紧要,病人病情不明,恐过了病气给皇上。
对此,皇帝倒没有怪罪,他知道玉清观向来有救世济人的传统,方圆百里的百姓除了来此求仙问道,还会看病寻药。
他本想进去看看,奈何高力士死活拦着。
李隆基虽然停下了,还是不死心的往里瞧了一眼。
只见软榻之上,一个小小的身躯缩成一团,细软乌黑的头发散在枕边,看起来十分可怜……
他还想过问,高力士回禀天色已晚,圣驾需赶紧启程回宫。
李隆基只得转身离去,临走还吩咐下来,要观主尽心给女童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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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连日奔波有些疲累,李隆基从玉清观下来,竟然有些气喘疲累。
他心中一惊,不由想起了之前数次入观的轻松……
那时的他,来去自如,如履平地,而今自己已到不惑之年,再也不是当年的少年郎了……
而这玉清观,怕也是他最后一次来了。
一场红尘恋,半生相思苦,爱已铭心,情已刻骨——想到这里,李隆基仰望玉清观,只觉怅然若失,心头涌出一股莫名的心酸,一时心绪难平,失魂落魄……
高力士一看皇帝又犯了痴病,赶紧岔开话题,说起前些日子携花鸟使出使闽越,新选了一批秀女,其中一名江姓女子出生于悬壶济世的医道世家,不但姿容出众,才情更是过人……
李隆基这才被分散了注意力,加之此时浓雾渐渐散去,他的心头似乎也明朗了一些,这才上了銮驾,朝洛阳驶去。
他不知道,在他走后,玉清观的那个女童悠然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