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
“这药里面有毒!”
眨眼之间,侍女已经面如死灰,一头栽在了金碧辉煌的王座之下,整个身子也正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消失。
不多时,便只剩下了一具残缺不全的枯骨。
竟是死无全尸。
“啊啊啊!”
看到这一幕,其余几名侍女吓得花容失色,不由得发出了尖叫。
很快,她们便要喊人来保护周玄:“来人,快来人啊……有人要谋害陛下。”
“聒噪。”
未等几名侍女张开嗓子,无形中便有一只大手掐住了她们的喉咙,使其发不出半点声音,并且渐渐窒息到脸色铁青。
再看王座上病恹恹的周玄,竟浑然不在意地拿起了那碗汤药,放到了干裂的嘴唇边一饮而下。
“啊……”
“还是老味道。”
哗!
紧接着,众人就看到周玄满面红光,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仿佛是新生儿一般稚气未脱,隐隐散发着植物萌芽才有的强劲生命力。
这怎么可能?
明明前一秒还是行将就木的死老头子,后一秒皮肤就光滑水嫩像是孩童?
感受到几名侍女惊疑不定的目光,周玄冷冷一笑。
“其实,这药中无毒。”
“只是因为她身子虚弱,承受不了这龙血带来的滋补,所以才遭到反噬一命呜呼。”
“而朕,乃是当今的真龙天子,龙之始祖……”
“又怎么可能因为区区几条混血龙的浊血,而受到任何损伤?这分明是大补之物,哈哈!”
周玄端着龙血,表情异样癫狂。
这一幕,着实把几名侍女给看傻眼了,随之而来就是娇躯一震,后背发凉。
因为她们注意到……
周玄不仅满头白发化作了一条条乌黑的龙须,连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也正在凝聚成两颗诡异的竖瞳。
这哪里像是什么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
简直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邪祟。
妖孽,怪物!
“不错,温太医这药深得朕心。”
“传朕口谕,封温太医院院使,官拜三品,赏灵金五千两,神通之果十枚……”
“妙,这龙血玉髓实在是妙啊!”
周玄笑着端起了那碗粘稠的黑色汤药,见到上面还有残渣,竟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舔了两口,根本不顾自己皇帝陛下庄严的形象。
侍女们也是头一回见到周玄如此疯狂做派。
过去,周玄在朝堂上大部分时间都受制于世家打压,即便有什么自己的想法,例如组建四时神狩军和禁卫军这样的重大计划,也是在暗中进行,秘而不宣。
连上一次万兽园里布下摄魂尊神大阵,也是在暴露之前从未有过任何破绽,仿佛真的只是一场平平无奇的御使殿试。
总而言之,周玄是个冷血且低调的皇帝。
但是自从万兽园对世家的反击以惨败收场以后,周玄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无法无天,百无禁忌,前一秒拟定好的旨意章程后一秒就大笔一挥毁去。
之后,陈镇北与平西侯的起兵谋反,各大世家的纷纷倒戈,更是加剧了周玄的病情发作,深居简出,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而真正让周玄“脱胎换骨”走向疯狂的。
是前几日,他从大雍帝朝的皇陵归来以后。
再也不理会朝事,一门心思钻研起了御灵修炼之道,周家本就是曾经的大雍帝朝最为势大的天权部,在修炼这方面自然是天赋异禀,事半功倍。
短短数月。
周玄就从超凡九阶突破至尊者,并且还不是普通尊者,而是道花境界。
如此变态惊人的成长速度,也离不开太医院在背后的支持,据说他们从大雍皇陵里得到了一张方子,能够在短时间内彻底激发御灵的天赋,使其迅速进化。
其主要药材就是龙族御灵的血液。
恰好在周朝的深宫里还锁着几头孽龙御灵,太医院就将它们一一剖解,从中提取鲜血和血肉。
显然,周玄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有一大半原因来自那张丹方。
不过看他如今神采飞扬、精神奕奕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是被榨干了生命力,反倒更像是鹤发童颜,返老还童了。
而周玄在饮完这碗龙血以后。
也是精神抖擞地坐回了龙椅上,俯视着破败不堪的养心殿,眼神前所未有的冷漠。
如果不是他还在呼吸,甚至都会让人以为是一具僵尸。
噔噔噔!
一片死寂之中,大殿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侍女们提心吊胆,泪眼汪汪看向了门口处,只希望赶紧能逃离这座人间地狱。
“是林义来了啊!”
周玄幽幽开口,明明眼睛还未睁开,却已经知晓了来人身份。
果然,那虎背熊腰宛如巨兽般的铁甲近卫,正是周玄目前手下仅剩的人才——大将军鞠林义。
啪嗒一声。
鞠林义双膝跪倒在地,毕恭毕敬向前叩拜。
“参见陛下。”
“林义,何事启奏?”
鞠林义也是道果境尊者,自然能感受到空气里泛滥的血腥气息,并很快分辨出这是来自于深宫里的那几头孽龙。
他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汇报军情。
“启禀陛下,按照您的吩咐,禁卫三军再度向着皇陵断桥发起了进攻,并与那些镇墓石兽开战。”
“战况如何?”周玄眼前一亮,内心无比期待。
鞠林义摇了摇头,脸色愁闷苦楚。
“才半个时辰,已有三千超凡八阶以上将士折损在起重工,即便有您的龙血赐福……”
“也无法阻止镇墓石兽死而复生。”
砰!
下一刻,周玄的右手死死攥住了龙椅一侧,一对竖瞳几乎要窜出烈火:“连一座断桥都过不去,要你们何用!”
“陛下,我们已经找遍了前朝遗留下来的所有书册,包括您给出的天权部战斗记录,均没有发现这镇墓石兽的破解之法。”
“并且它们十分清楚禁卫军御灵的战斗方法,连行军布阵都了如指掌,我等在它们面前仿佛赤身一般,毫无秘密可言。”
鞠林义满头大汗。
回想起那些天空中飞来飞去的恐怖石兽,内心便止不住的震撼,他为周朝南征北战数十年,还从未遇到过如此难缠的对手……
不对,应该说是对御林军碾压般的存在。
更关键的是,镇墓石兽悍不畏死,即便支离破碎也还能恢复如初,可禁卫军和他们的御灵都是肉体凡胎、血肉之躯,死了就是真的死了,绝无复生可能。
此消彼长之下……
哪怕禁卫军源源不断填充士兵,气势上也早已撑不下去,面对这种无法抵御的怪物,又有谁还能奋不顾身地战斗到底呢?
连鞠林义这位大将军,都萌生了退意。
“怎么……”
“连你也怕了?”
周玄仿佛能听到他的心声,刹那间,不知怎的就出现在了鞠林义的背后,将那一只瘦骨嶙峋的右手拍在了他的肩头。
嗡,嗡嗡!
鞠林义只感到大脑昏昏沉沉,好似自己浑身精气都被抽离了身体,他清楚周玄是在修炼某种邪术,但没想到会用在自己身上。
“陛下息怒,微臣罪该万死!”
情急之下,鞠林义不得不把头埋低,堪堪躲过了那条悬在空中的枯黄骨手。
呵。
周玄冷冷一笑,岂能看不懂他这点小把戏?
只不过鞠林义还有大用,现在还不是他死的时候。
“起来吧。”
“微臣不敢。”
“不敢,那就跪着,跪到城破国亡,你我皆死在陈镇北和镇北军的铁骑下!”
此话一出,鞠林义瞳孔一缩。
他知道周玄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无论如何,他都是目前周朝能拿出手的仅有战力了,其余像四时神狩军的元帅们,不过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散兵游勇。
陛下……
还是要用我的。
“看来,这是要朕亲自去过这一劫啊!”
周玄的竖瞳越来越像一条巨蟒,只是普通的蟒蛇是惨绿色,他的瞳孔却是人类的黑白枯黄。
“可惜了,若是淳于还活着,朕断然不会如此。”
“他们淳于氏族的御马术千般变化、万般阵型,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克制皇家的禁卫军,所以我当初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对这一族赶尽杀绝……”
“即便留有淳于少这样的种子,也是严加看管,将人口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数字。”
“他,能担大任。”
这一点,鞠林义也有所耳闻。
他知道周玄提拔淳于少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训练御灵军团的方法与众不同,所以铁甲重骑军才能在北境一直与陈镇北抗衡,甚至屡屡立下奇功。
那支军团简直是天下所有世家眼里的钢铁防线。
但鞠林义没有想到的是,淳于氏族的御马术竟然会是皇家禁卫军的克星。
很快,他就从周玄口中听到了解释。
“想来又是大雍某些人留下的后手,他们猜到了我周家会李代桃僵,才故意设下了这样的针对之法,以便日后卷土重来。”
“但无论他们,还是我都没有想到……”
“堂堂车骑将军,大周铁骑之首的淳于少,会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贼手里,御马术也因此失传。”
“陈幸,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提到这个名字,周玄就恨得咬牙切齿,欲杀之而后快。
不仅仅是陈镇北独子的身份,令陈幸成为了周玄的眼中钉肉中刺,还因为其大闹万兽园的“英勇事迹”,给周玄的皇帝生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或者说不可磨灭的污点。
那次原本天衣无缝的行动……
就是败在了陈幸这个关键人物的手里,也使得原本对周玄掉以轻心的世家终于觉察到了这位傀儡皇帝的野心。
令他在朝堂上举步维艰,彻底撕碎了和世家们保持的微妙平衡。
后来,在得知陈幸率领一群残兵败将击杀淳于少以后……
周玄对他的仇视,甚至超过了对陈镇北的恨。
无奈,以如今摇摇欲坠、自身难保的周皇朝,已经实在抽调不出人手去追杀这小子了。
何况连官拜车骑将军的淳于少都在他手中折戟沉沙。
又有谁可以力敌这位妖孽一般的天才?
即便周玄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陈幸已经突破了王境,修为已经与其父陈镇北持平,连他也不是对手了。
“好了,淳于的事就莫要再提了。”
“林义,随朕亲自前去皇陵,即便有无数种失败的可能,朕也必须要做出这最后的尝试了。”
“周家王朝,不能亡在朕的手里。”
周玄望着那浓烟滚滚染成黑炭一般的天空,心中莫名升起了酸楚和悲哀。
朕本做中兴之主……
为何成了亡国之君?
世家、镇北侯、平西侯以及陈幸,你们没有资格来索朕的命,哪怕是死,朕也要拉上整个汉煌国一起!
“陛下!”
察觉到周玄身上泛滥的血腥气息,鞠林义脑子嗡的一声,如果他刚刚没有看错的话,周玄脖颈往下的位置,竟然生出了一片片奇形怪状的龙鳞。
没错,是龙种御灵才有的暗金色鳞片。
绝非蛇蟒或者蜥蜴类御灵的那种普通鳞甲。
难不成……
陛下要化龙了?
“你还愣着做什么?”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偌大的皇朝败在你我二人手中吗?林义,朕眼下能倚靠的只有你了。”
周玄一番真情流露,也让鞠林义有所动容。
曾几何时,他还不过是一名把脑袋系在腰带上的大头兵,从来无人关心自己的死活,在军中更是受尽了各种屈辱和鄙夷。
如果不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了周玄的赏识和重用……
他鞠林义绝无今日成就,更不可能官拜大将军。
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哪怕鞠林义明白周玄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是在加速整个汉煌国的败亡。
他也绝对会忠诚无二,誓死相随。
周玄察觉到了鞠林义内心情绪的躁动,一双龙眸微微反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面前人类似乎很是可口。
要不要找机会……
尝一尝他的血肉?
“陛下,就由微臣来护您左右。”
“这皇陵,就由微臣替您赴汤蹈火,死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鞠林义声如雷动,整座养心殿都在瑟瑟颤抖。
听到这番话,周玄不禁仰天长啸。
“朕有爱卿相助……”
“何患天下为敌?哈哈哈!”
……
陈幸等人还不清楚。
他们大败铁甲重骑军,斩杀淳于少的事迹已经传到了上京城,如今他们的悬赏已经高过了陈镇北。
不过,即便知道,恐怕这群人也无心得意了。
“少侯,这两人便交给我胖球。”
“有我在,绝对无人能伤您一根毫毛!”
安褚挺身而出。
那表情端是正义凛然,忠心耿耿,不愧是陈镇北的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