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雄焦虑的心情稍有平复。
水鬼被除,晋江航道总算畅通无阻。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楚天雄神智在痛楚的煎熬中渐渐清醒,他知道楚门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杜媚娘挺身赴死,将楚门拖入了那茫茫的沼泽之地,令自己无法自拔。
楚天雄凄苦含悲的脸上又泛起了一丝焦躁,滔滔怒浪已奔向楚门,作为家主的自己却一筹莫展。
自己身为神鹰暗卫统领却不能动用一兵一卒,金符不出现自己永远只是楚门家主,轻易暴露身份只有死。
楚天雄正思忖间,司马云燕推门而入。
“家主,我们是不是该去趟上京?”
“来不及了,我们楚门将要面对整个武林的滔天怒火,远水救不了近火。”
楚天雄一脸惆怅。
“你无法动用神鹰暗卫?”
“除非我们有神鹰金符。”楚天雄顿生黯然:“可这神鹰金符是龙王的护身符,岂能随意出现?”
“金符?”司马云燕豁然想到:“姜婶,取我锦盒来。”
姜婶从里屋捧着一只泛红的檀香木盒,盒上雕镂着一只翱翔的雄鹰,雄鹰下镶嵌着一颗晶莹夺目的蓝色宝石。
司马云燕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在一处不显眼的暗格中取出一枚金灿灿的金符,符上篆刻着一只鹰,与锦盒上的雄鹰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神鹰金符?怎么会在你这里?”楚天雄惊悚不已。
“是龙王在我离开上京,嫁入楚门前赠与我。”司马云燕眸子中闪烁着一抹荣光:“楚门危难之际可解万难。”
楚天雄忽地站起,一把抱起司马云燕转了几个圈:“哈哈……天助楚门。”
司马云燕颊透红晕,着实没想到这老家伙会兴奋到如此。
“放下我,这样成何体统?”
“怎么了?抱我夫人不可以吗?”
“小心传到蓝香儿耳中,家主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司马云燕目光灼人如炙。
“她敢?”
什么武卫将军、通州大都督蓝洪,平日里那忌惮之心此时此刻在楚天雄心中瞬间消失殆尽。
“别逞能,她兄长蓝洪可不是好惹的。”
“有夫人的神鹰金符在,我们楚门又惧何人?”
“家主,你想多了,此次楚门危机一解,神鹰金符必须完璧归赵。”
楚天雄一颗火烫的心瞬间凉凉。
“还愣着干吗?难道还要我发号施令?”
“夫人,得令!”楚天雄跃起飞奔而出。
姜婶噗呲一笑:“家主此时真像老顽童。”
“哎!他也是苦!隐忍的沉寂也是种煎熬,他这辈子处处防着别人,又处处被别人牵制。”
“那我们是不是也该替家主分忧了?”
“让我们的人尽快查出杜媚娘背后那人,竟敢剑指龙王。”
“夫人是怀疑到谁了?”
“迷雾重重,上京朝堂鱼目混珠之地,每个人皆有可能。”
一股心悸的沉静陡然而生,司马云燕面色凝重而坚毅,心中隐隐约约浮现一人。
“可能是他……”
“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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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雄出了楚门,带上随从,快马疾驰而去。
自己被隐藏在晋城三十余载,成了帝皇的隐形人,一把锋利撩人的刀。
当初放弃了军功,放弃了功名利禄。哪里是自己生性暴躁,与同僚不和?滋生出那些事端来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
之所以解甲归田,是龙王的密令,让自己舍弃了司马复姓成了楚门的家主楚天雄。
受皇命,沉寂于江湖,这掩藏的煎熬、沉寂的苦楚又能向谁倾诉?
这些年来是司马云燕传递着龙王的密令,楚门猎杀了不计其数的对龙王居心叵测之徒,事后却都被伪装成了江湖的篇篇恩仇。
楚天雄心中如明镜般,司马云燕既是密令的传递者,又是监视自己的枕边人。
这么多年来司马云燕与自己之所以没有子嗣,就是龙王要斩断司马云燕对自己滋生出的浓浓眷恋,决不能让儿女私情羁绊住司马云燕对龙王的忠心耿耿。
而那个幕后黑手就是司马云燕极其信任的姜婶,是她在一剂剂汤药中……
这桩桩件件楚天雄怎能看不透,只是不想、也不敢点破罢了。
大济国最大枚暗桩竟然是自己,楚天雄心中缱绻着挥之不去疲倦与悲伤。
落日的余晖轻盈地洒下一层绯红的薄纱,将山岳草木皆笼在一片明辉艳光中。
到了祁隆山下,楚天雄跨下马,从马背上解下包袱,这些都是司马云燕事先为他准备的,里面装着都是满满的牵挂。
山高路陡,楚天雄戴着斗笠,穿梭在山坳树杪之间。
一阵的奔波,楚天雄停在一处山坳的木屋前,炯炯目光凝视着前方。豁然间山谷传来毛骨悚然的声声尖叫,那光秃秃的木屋顶上刹那间盘踞着几十只雄鹰。
楚天雄默然半晌,这诡异一幕还是惊呆了久经沙场的自己。
乍现的雄鹰竟然瞒过自己的锐眼神识。
正当楚天雄思忖间,诡异的一幕再现,
山间涌起的一团浓雾飘散开来,恍恍惚惚间那木屋竟然消失在楚天雄眼前。
骤然醒悟的楚天雄一抹冷笑凝固在嘴边,这些假象必是江湖隐门的雕虫小技。
一群雄鹰豁然再现,从楚天雄头上掠过,扑展的翅膀吹来习习的凉风。
正当楚天雄仰望之际,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的到了自己身旁。那些人深凉彻骨的眼神渗出丝丝寒意,浓郁的煞气弥漫在山谷之间。
瘦骨嶙峋的老者质问道:“你是何人?竟敢闯我山头?”
“楚门家主、神鹰暗卫统领楚天雄。”
瘦骨嶙峋的老者不由得一怔,嘴角隐隐勾起笑意:“原来是晋城之首楚门楚家主,失敬!”
“知道你不信我是神鹰暗卫统领,让你们鹰爪无般出来受令。”
“我就是无般,何令?”
楚天雄不觉诧异,瘦骨嶙峋如竹竿一根的人竟然是神鹰暗卫之首鹰爪无般,如此身躯岂能担当重任?
楚天雄缓缓从怀里掏出那枚金光闪闪的神鹰金符,在无般众人面前展亮:“此金符可认识?”
无般深凉彻骨的眼神陡然惊悚,神鹰金符岂能不识,自己这些年不就是等着神鹰金符的召唤?
见金符如见龙王,刹那间众人轰然跪地:“参见主上。”
凄然的泪珠已挂满众人的脸颊,曾经叱咤沙场威风凛凛的将军,这几十年里,沉寂在荒山野岭,苦不堪言!
曾经的少年郎如今却已奔花甲之年,怎不让人凄然泪下,众人心中涌上阵阵浓稠的苦涩。
“众将军请起!”
楚天雄眸子中噙着晶莹的泪珠,这些将军与自己一样,被龙王无情地剥夺了该有的功名利禄,隐姓埋名隐藏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只是自己比他们幸运掩藏在繁华的都城里。
“皇上,终于想起我们这帮老奴来了。”无般抹去了脸上的泪珠,满心只余一片苍凉。
楚天雄抿唇不语,冷峻刚毅脸上俱是怜悯之色,只有自己能理解他们掩藏的煎熬。
“不知楚统领为何而来?”
楚天雄笑而不答:“请放心,他们一切安好!有的都已赴京为官。”
楚天雄从身上解下包袱,里面装着的都是他们牵肠挂肚的惦记。
是一封封尘封多年的家书,是一幅幅记忆成长的画卷。
封封家书、幅幅画卷,对常年沉寂在荒山野岭、骨肉分离的他们来说堪比万两黄金。
楚天雄知道家人是龙王牵掣他们死心塌最有效的手段,一切嘴上的忠心耿耿还不如紧紧捏住人性的脆弱。
众人一哄而上,在包袱里寻找着他们自己的惦念,眼神中俱是浓浓的渴望与期盼。
点点墨香,挥洒着浓郁的亲情,笔墨间蕴含着割舍不断的骨肉之情。
顷刻间,欢笑声、哭泣声此起彼伏,阵阵传来。
楚天雄眸子中满是悲伤迷茫,这群为大济国立下不朽功勋的将士、勇士为了守护龙王的千秋大业,隐姓埋名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