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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之后,越来越多的大夏臣子聚集在御书房外。

这些人当中也有成名已久的宗师级高手,但在那道站立在御书房的俊逸白衣面前,纵然是宗师也都只是肃然对峙,不敢冒进。

闻讯而来的朝官们匆匆赶来,望着御书房里的景象,有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老泪纵横,也有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但更多人是在窃窃私语低声议论,却拿不出个主意。

御书房里血流满地,陛下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三个大焱人站在门口……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了呢?

但是已经到场的大夏官员们,不能说品级不高,平日里都已经是实权在手的大官了,但在这大夏王朝史无前例的剧变面前,这些大官一时间也没了方寸,不敢挺身而出拿个主意。

“……太子殿下呢?王大人呢?国师大人呢!他们都没来吗?”

“王大人应当在路上了。”

“太子殿下他……他好像被陛下禁足在了东宫,恐怕还不知情。”

“这都什么时候了!快去东宫请太子殿下过来啊!”

“国师大人为什么没来?”

“是啊,国师大人神通广大,应该是第一个到的啊……”

在多数朝官们的眼里,大夏国师袁天乾依然是大夏王朝的守护者,照理来说他不光有保护陛下的责任,眼下陛下出事了之后也该是最先到场。

无论如何都难以理解,神通广大的国师大人为何迟迟没有现身。

再过了一阵。

也有一群人乌泱泱地过来了,这些人多是些女人,三三两两结伴而来,有的是宫女或太监搀扶,有的还牵着儿女,她们都是大夏天子的后宫。

就居住在皇宫之内,自然来的快。

那些儿女,自然也都是大夏天子的血脉。

这些大夏嫔妃们来到御书房外,远远地朝里面看了一眼。

紧接着便是哀嚎痛哭,喊的一个比一个厉害,哭的一个比一个凄厉,而那些皇子们口里叫着父皇,似乎想要冲进御书房里面,不过都被身边眼疾手快的太监宫女们齐齐拉住了。

“陛下——啊!陛下……”

“救驾啊!你们都在这外边站着做什么?快去救救陛下啊!”

“呜呜呜——陛下,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家也不想活了啊……”

这声声哭诉滴滴眼泪,仿佛是在证明她们对大夏天子的拳拳爱意与忠心。

不过这却也难免要招来其他人的腹诽。

还喊他们去救陛下。

你们不也只是站在外面痛哭流涕吗?

为什么不冲进去。

站在御书房门口的四品境道门大真人固然是重要原因,但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已经到场的这些人,没一个勇于主动站出来,担起责任给出一个主见。

毕竟这担子实在太大了。

无异于把大夏王朝的社稷存亡都挑到了肩上。

徐年默然站在御书房的门口,看着这大夏众人们的表现,倒不是觉得他们窝囊,只是相比起这些人的反应,他愈发深刻地体会到在大焱天子浑浑噩噩的那些年,张首辅肩挑了那么多年的社稷,究竟有多么不容易。

徐年三人也在等。

等一个能够主事的大夏人站出来。

看能不能解释清楚。

不久之后。

一位老人在两名太监的左右搀扶下,来到了御书房外。

大夏朝官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

“王大人!”

“王大人——”

“王大人,您终于来了,快请……”

大夏宰相王治象越过为他让开道路的人群,来到了最里面,站在御书房的大门前方,他视线越过那袭白衣朝御书房里看了一眼,老人顿时身躯一晃,身边的大夏高手赶忙搀扶。

王治象颤巍巍地站稳身子,先是问身边这些人:“陛下他……他如今是死是活?”

众人顿时没声了。

就连刚刚还在嚎啕大哭的嫔妃,也转为了无声抽泣

他们一个个都低下头。

不敢去看王治象的眼睛。

王治象气得瞪大了眼,颤巍巍的手指扫过众人:“你们……你们不敢做主,我尚且能够理解,但你们……你们食君之禄,如今陛下倒在御书房里,你们难道就连探明陛下生死都做不到吗?”

这想法其实是有的。

但……

不敢。

从众心理。

有这么多人在场,都没吱这一声,为什么偏偏要是自己挺身而出呢?

“饭桶!一群饭桶!我在朝堂上竟然是与一群饭桶在共事,难怪大夏社稷江河日下……”

王治象破口大骂,然后在众人自觉羞愧的目光中,这位大夏宰相走向了御书房的大门。

他瞪了徐年一眼。

视这位已经名震天下的白衣青年如同不存在,直接就要往里走去。

徐年没有拦他。

其实刚刚就算有任何大夏人要进来查看大夏天子的生死,他都不会拦。

徐年站在门口。

主要是防着大夏的高手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出手。

大焱九公主朱宁叹了一口气,朝着首先进入御书房的大夏宰相说道:“王大人请节哀,我们已经确认过了,贵国陛下已经……宾天了。”

王治象猛然转头,通红的双眼瞪着这位大焱王朝的公主,冷声说道:“殿下是说,你们来时,陛下就已经……已经倒在血泊当中了?”

“王大人明鉴,贵国陛下招使团入宫仪事,但我们来时,贵国陛下就已经遭遇不测,不过是在我们三人进入御书房后,陛下他才浑身流血倒在地上,我估计这是真凶想要把嫌疑栽赃大焱使团的身上,用来隐去自己的嫌疑。”

王治象听着九公主的解释,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大夏天子,这位大夏老臣目光颤抖嘴唇翕动,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却只是简短说道:“陛下生死,至少也该让我们大夏人自己经手确认……殿下应当不会阻拦吧?”

“这是自然,王大人请便。”

九公主伸出手做了个请随意的手势,然后退后一步。

这退出的一步从距离上看,当然那没退出多远。

重点在于表明了大焱使团的态度。

王治象走到大夏天子的旁边,颤巍巍地蹲下来,伸手试鼻息。

御书房外的大夏众人眼见宰相蹲在了大夏天子的身旁,他们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等着宰相的答案,会有一个令人欣喜的结果吗?

半晌后,王治象颤颤巍巍地起身,然后站立不稳,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一旁。

已经知道了大焱使团态度的大夏众人这时候方才后知后觉。

“御医呢?快传御医——”

“御医哪里去了?”

“御医……”

几名御医其实也已经到场了,但隐匿在人群里面一点儿都不想冒头,毕竟宣布一位皇帝的死讯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但现在也已经硬着头皮上去了。

御医们进了御书房,围着大夏天子仔细医治。

其实第一眼,他们凭借着经验就已经确认大夏天子已经气绝了,只不过这事不敢凭经验做主,不把人事做尽不敢宣布大夏天子的死讯。

而在几位御医尽人事时,大夏宰相已经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王治象眼睛通红,但面色沉着,冷静地扫视一圈御书房里的太监与侍卫们的尸身,然后他盯着在场的三位大焱人,沉声说道:“还请三位仔仔细细说说,这御书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见这位大夏文官之首还保持着理性,没有不由分说便要拿人下狱,九公主内心深处便松了一口气,将他们三人在鸿胪寺接到太监传话,一路进入皇宫来到御书房后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知了王治象。

王治象越听眉头越是紧皱。

他招来了几名大夏高手,让这几人检查御书房里气绝身亡的太监与侍卫们是因何而死,得到的结论自然是和陈沐婉的判断一样。

是武夫透支身体用来搏命的手段。

算是力竭而死。

这通常是发生在力战之后。

但按照九公主的说法,这些人理应算是自尽。

徐年没有杀他们。

他们是自己无端拼至力竭而亡。

王治象皱着眉头,沉声说道:“若是按照殿下的说法,陛下遇害,连带着这些太监与侍卫也都鬼迷了心窍,要给九殿下三人泼脏水?”

九公主面色凝重地说道:“本宫代表大焱对大夏皇帝的死表示沉痛哀悼,也愿意协助大夏追查真凶。”

“但就目前而言,本宫也只是比王大人你们早来一步而已。”

“尚不清楚大夏皇帝是遭遇了什么。”

“王大人若是怀疑本宫,本宫可以理解,但若是把疑心都放在本宫身上,这只会让无辜者蒙冤,真凶逍遥法外……”

王治象低眉不语。

在王治象之后到场,也已经走进了御书房的几位大夏重臣低声交换着彼此意见。

这其中就包括兵部尚书秦万。

在御书房之外的大夏众人,更是议论纷纷。

这解释怎么听都很难以让人信服。

倒是另外一种截然相反,但每个人看到御书房里的场面都能瞬间想到的推断会更让人接受。

真凶就是大焱人。

他们三人借着大夏天子私下召见的绝佳机会,大胆行刺了大夏天子并成功得手,还杀光了御书房里目击到全程的侍卫与太监,然后因为没来得及离开被发现了,被围堵在了御书房里,便编造出了这样一套解释,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反正御书房里就他们三个大焱人活下来了,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别人就能听什么。

又没人能站出来反驳。

这样的一家之言,何况还来自于大焱人,能信吗?

直觉上,大夏人实在难以相信大焱的九公主刚刚的这番说辞。

“……大焱人早就有亡我们大夏王朝之心,说不定这次出使就只是表面功夫,实际上就是为了行刺而来,不然他们使团当中为何要有徐年和陈沐婉?这两人哪里像是使者,分明就是来杀人的!”

有人红了眼眶,愤懑怒斥。

这次大焱王朝的出使,在大夏人看来本就有些匪夷所思。

大焱完全没有与大夏就永冬寒地进行谈判的必要性。

换位思考,若是大夏在大焱的位置上,肯定是要更愿意在已经占据优势的寒地战场上分出高低。

坊间传闻加上之后大焱使团和大夏皇帝的态度,似乎都表明这是宣亲王的功劳。

但仔细一想。

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宣亲王,哪里来的这本事呢?

还能说服大焱天子舍弃到手的利益?

如今再看看。

如果大焱人就是冲着行刺而来,这些疑点就都说得通了!

宣亲王也与陛下的死脱不了干系。

和陛下是手足兄弟的宣亲王不一定想要弑君,但可能是被大焱人利用欺骗了,引狼入室!

有人观点激进。

同样也有人十分慎重。

“此事非同小可,不可以直觉来下论断,我觉得这里面很有蹊跷……”

“有没有蹊跷之后再查明,但在查明真相之前,大焱使团的人要严加看守哪里都不许去!若是最后他们真与陛下遇刺无关,才能放他们离开。”

“严加看守?不说使团里的护卫,就这大焱镇国公徐年,是严加看守就能看得住的吗?难道让国师大人来看守他?”

“看守不行,那就上些手段,我大夏也不是没有针对强者的刑罚。”

“无罪而上刑,何况还是大焱王朝的镇国公,这说不通,何况别人凭什么束手就擒!”

“你也是大夏臣子,食君之禄!为何替大焱人开脱?”

“我不是替大焱人开脱,我只是想为陛下尽忠,想要调查清楚到底谁是真凶!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争权夺利在这里表忠,妄自推测冤枉无辜,把陛下的江山推入深渊!”

在这些大致分为了两派的争执声中,有两名大夏重臣在御书房外,当着众人的面由议论变为了争吵。

表忠和尽忠。

在这时候的含义可是天差地别。

“你、你骂谁是为了一己私欲?”

“谁在陛下宾天时还想着自己的算盘,我就在骂谁!”

“你……你!御医还没宣布,陛下还不一定无救,倒是你在这里信口开河,我看你是不是巴不得陛下有个三长两……”

就在这时。

几名已经尽了人事的御医脸色煞白地一齐宣布了大夏天子的死讯。

“陛下……陛下驾崩了,请……请诸位大人,节哀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