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区上空,风起云涌。
苗鱼起势磅礴,手中饮血过多以至于通体漆黑如墨的绣春刀一斩而下。
龙蛇起陆,罗汉俯首。
以擂台为中心,一层层松林如朝圣的老卒,弯折了背脊。
刀浪累积,层层叠叠,成就了惊世骇俗的绝艳一刀。
掀起的银色罡煞,撼动了昆仑天象,欲挽天倾于大厦将崩之前。
并非百烈皇刀中刻录的惊尘绝学,而是刀魔临死前的刀意感悟,巅峰一击。
场中隆隆轰鸣,出自景霄宫的三阶中品阵法,都有些承受不住场中剧烈的波动,在一层层气浪冲击之下,破开了数道小孔,犹如破洞的伞盖,泄露出庞然气机。
劲气横扫,贴近的武者尽皆脚步踉跄,齐齐往后栽倒,仿佛疾驰过程中突逢惊吓的野马。
薛富贵首当其冲,两百多斤的肥肉维稳不住,正要压倒身后的娇媚女子,被木清越以劲气微微一震,如同跃出水面的鱼儿,弹回了原先的位置。
嬴霄脚步踏开,无风自动,一层劲气如化雨春风一般静静吹拂开,也不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惹起滔天波澜的刀意便消失不见。
只留下坑坑洼洼的金刚石底座和下方回稳过来、面面相觑的武者。
“这也太强了吧!”
薛富贵回过神来,看到了被硬生生削去一层,变得遍体鳞伤的武道擂台,大惊失色。
在刚刚平息的那一击中,两位江湖大修爆发出的的战力,肯定远远超出了先天的范畴。
换做是他站在台上,都不需要直面刀兵,仅仅是四散而逃的余波,就足以将其挫骨扬灰。
木清越粉唇紧合,对两位前辈的现状漠不关心,凝睇向嬴霄的背影,异彩涟涟。
别人可能没有注意,但嬴霄就站在她跟前,先前挡下刀剑余波的一招,也就被她完完整整看在了眼里。
以她先天三重的修为尚且做不到这一点,在冲击之下可能还要受点小伤,而对方却是轻描淡写间将其完全格挡下来,修为可见有多高深。
“谁赢了?”
险些被一团肥肉压成重伤的权卿妍站直了身子,感激地看了自己的清越妹妹一眼,又狠狠瞪了眼嬴霄,才有心思去打量台上两个屹立不倒的身影。
如此刚猛雄健,惊采绝艳的一击,竟像是下了一场风雪一般,除了让二人的脸色肃冷一些,没有带来一丁点扰动。
周遭任何一个喧嚣的武者,表现得都要比他们吃惊。
嬴霄叹道:“好戏才刚刚开场。宁熙起初虽然略逊一筹,可苗鱼炉火纯青的天倾一刀,也只不过让他略受了些内伤,连截天三剑的真意都没逼出来,尚有余力。”
“看这架势,怕是要再打上几炷香时间!”
宁熙也好,苗鱼也罢,两人的状态瞒不过他。
即便天倾一刀近乎能惊动天象,可还是只耗费了台上这位锦衣卫两成的功力,真正的大招还在后面。
而对面的剑王,至始至终都没有动用最强剑法,视之为底牌。
二人现在比得就是谁稳不住,先释放出绝学,透露出自己的根底,再后发制人。
薛胖子瞳孔微缩,骇然道:“放薛爷上台,都要死上十次八次,连骨灰都被扬了,眼下还只是刚开始而已?”
他纳闷无比。
就方才那阵势,任谁都会以为苗千户会摧枯拉朽,将剑王斩于尘埃,一举奠定刀魔第二的威名。
他甚至都看到了六倍的金钞在向自己招手。
刚打算感谢苗千户八辈祖宗,焚香祭天,结果还远未结束?
薛富贵踮起的脚尖收了回来,闷闷不乐。
这一波三折的剧情属实让他吃不消,再不平静一下,还没等两大高手分出胜负,他一颗激动的小心脏就要爆掉。
属实是得不偿失。
......
擂台损坏,嬴漪嬴雪早有预案。
人群中分开一条道路,自有几十个猛汉抬了一个升级版的擂台走了过来。
为了避免阵法再次破损,这次,力士们搬来的是武举平台。
上面布置着最次四阶下品的阵法,嬴霄这些日子用灵苍元阵生出的灵石,都舍得用在上面,让其具备了最强可以抵御抗纳灵修士攻击的威力。
而两个妹妹仅仅是在崇德殿帮他揉揉肩,撒撒娇,就轻而易举获得了调用的权限,全然不顾一众想要夺取武举桂冠的武者哀嚎,收了两个,当作备用。
当然,时间仅限于这一个月。
类似宁熙和苗鱼这样激烈的战斗,毕竟还是少数。
换了擂台,两人的手脚终于可以真正的放开。
仅限于九州范围的英雄榜,还笼络不来一千个战力达到锻体的武道大修。
宁熙笑着说道:“昔日江南立碑,介绍了刀魔绝学,断魂、浊浪、猎鬼、刀瀑和天倾。”
“除了这些,阁下还将刀客宗师才会的斩击、滚刀、盾墙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难怪坊间都说,你的战力还要在万千秋之上,只是一直低调,隐而不出。”
“先前宁某不相信,今日一试,才心悦诚服。”
相比之前,宁熙的态度真诚不少。
原先是武者相轻,现在则是真正的心心相惜。
因为他知道,任何武学的精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付出大量的汗水和精力。
无论刀法还是剑术,能够练到这个境地,都值得他尊敬。
“侥幸得到步老的刀法,略有感悟,当不起剑王大人如此夸赞!”
苗鱼阴郁的脸上陡放光明,就像是得到父辈夸奖的幼小孩童,真挚中又透露着一丝洋洋得意。
这些年来,他确实不容易。
自当上锦衣卫起,就昼夜不停的练刀。
数十年如一日,无一日停歇。
在得以进入汉鼎殿,面见君上那一刻起,才算是真正的鲤鱼化龙,获得了难以想象的机遇。
如此,一颗坚毅不拔的道心总算圆满,真正补全了少年的梦想,成为登峰造极的刀道宗师。
他今日,不为名气,也不为高官厚禄而战,只为了年少时意气风发,许下的地发杀机、自有刀客横兵而起的誓言。
他缓缓起势,如悬崖边倔强生长的杂草。
这一刀,足有二十年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