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远离部落,在大秦待了数月,但大夏的情报,依旧源源不断地传递至慕容修跟前。
自李霸担任边关主帅起,虎豹骑已灭,大夏境内如一团散沙,再没有组织起像样的反击,几乎是一触即溃。
大夏灭亡已成定局,唯一的变数在于大秦多久吞并全境。
目前来看,秦帝对领土的野望不大,宁愿推进速度缓慢,也要巩固好吞并的领土,将大夏百姓完全归化,融入本国的基本盘。
所以才给了他们这些诸侯王喘息的余地,没有赶尽杀绝。
但肉眼可见的是,这来之不易的战略机遇并不长久,改变不了大局,随着大秦底蕴越来越深,大夏迟早沦陷。
届时,他们这些权贵该如何自处,决定着家族未来百代兴衰,须得仔细斟酌。
和姒家、夏侯等家族不同,他慕容家族本就是大夏黄金家族,曾经多次登顶,主宰过大夏兴衰,并不愚忠姒羽这个蠢货,加上有自己的封地和奴隶,一直生活地十分滋润。
只要能确保自身的地位和财富,并不介意换个主人。
不过就如今大荒局势而言,最有前途的宗主国,无疑就是大秦,良将如云,谋臣似雨,潜力巨大,但碍于两国纷争不断,俨然成了世仇。
故而自打慕容修来了鸿胪寺,虽没有受到什么不公正待遇,但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自己无法融入帝都,始终是个外人,不像良渚等国来客放得开。
唯一和自己处境相似的就是东盛那位世子爷。
白日宣淫,加上不常外出,直接被定义为不得父王宠爱的边界人员,来此是为放逐,遭到所有人的无视。
按常理而言,帝朝藩王之子,兼之母族清贵,麾下封地辽阔,怎么也不至于沦为使节。
其中因果,慕容修不想深究,有西梁这个大敌在,东盛虽然强大,但政权究竟能维持几年,还是个未知数,况且两国距离颇远,恐怕自己的示好盟约还未到达,人头就已经被献到牧家帝室。
至于西梁,现在转入门下,可称不上明智之举,十有八九要被外派到前线战场,沦为炮灰。
以牧家一贯的强势,这投名状还不能不交,否则会被认为是异端,心思诡谲,要不了一个月,西凉铁骑就会兵临城下,一样是个死字。
虽说慕容修不是什么宅心仁厚的圣人,但平白无故让底下这么多儿郎送死,他可下不去手,况且军权是本族立身之本,一旦耗尽,他慕容家族就不再是草原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豺狼。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虽说大秦朝堂上没人能帮他说话,可昔日他救过剑王宁熙一命,后者现在地位大跌,算不得达官贵人,可总归能在天官那里说得上话,四舍五入一下,岂不是也在那位面前也有了传声筒。
得意间,慕容修捋动虎须,不再忧愁,却没有发现身后有渺渺黑烟渐行渐近。
“谁!”
慕容修察觉到身后传来的冷意,寒毛立起,神色大变,正要拔刀,可回头那一瞬间,只感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钻入鼻梁,消失不见。
他双目圆睁,面容扭曲,似是遭遇了无边酷刑,可双手左右互搏,青筋暴起,硬是掐着自己的脖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瞳白消失,双目青黑,才重新坐直了身子。
此刻仿佛已经换了一个人,变得阴森深沉。
“咚咚咚!”
“慕容大人,您没事吧,小人刚刚在楼下听见动静,故来看看。”
门外来了个小厮,蓝帽青衣,是鸿胪寺编外人员,负责端茶送水。
寺内皆是要客,一言一行皆涉及机密,不好有武者在场,以免被认为是窃听,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只是嬴霄诸事繁忙,还没来得及给屋子装上隔音阵法,动静太大,引起不必要的关注也是难免的。
也就是赵无极财大气粗,随身携带相关法宝,才隔住夜里频频响起的靡靡之音,让整个鸿胪寺消停点。
“方才有些醉了,并无大碍。”
慕容修声音沙哑,说话的同时半躬着身子,并无起身开门的意愿。
他头颅低垂,从侧脸望去,血管鼓起,如同道道蚯蚓盘踞,面相狰狞,眼神偶尔恢复清明,露出痛苦的神色,但不消一瞬,就又恢复为木楞的状态,像是失了智。
小厮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微微点头,便轻声退下。
......
“世子。”
鸿胪寺五楼,韶华居。
黯淡的烛火给屋内增添了些许旖旎的气氛,舞女香汗淋漓,依偎在赵无极胸前,还在不时娇喘,后者却单单望着屋顶,眸光冷厉,全无一丝欲望。
舞女察觉到世子爷不对劲,渐渐放缓动作,后来干脆挪开臀部,一双春意浓郁的美眸凝视着眼前这位情郎,有些忧虑。
直到一双大手扼住了她的天鹅颈,才绽开娇媚笑颜。
“世子爷,您可是累了,要不今个就到这里,连日征伐,奴也累了,不妨暂且歇歇?”
赵无极冷峻的脸重新有了温度,微不可见地瞥了窗外一眼,就重新挂起了玩世不恭的笑脸。
“累了?美人,你当本世子银枪小霸王之名是大风刮来的,翘起臀来,再战三百个回合!”
只听“呀”的一声,房间便再次响起了剧烈的喘息声。
一句“奴要死了”,更是循环了将近一夜。
到黑白交替之时,昏暗的晨曦下,依稀见得一道黑影屹立在鸿胪寺屋檐,仿佛是个错觉。
不过一刹,就隐于尘烟,似乎从未出现过。
可赵无极知道,某个人真的存在。
所以他早早动了动手指,收回了自己的宠物。
冥冥之中,似乎有根线拨动,绕过重重房梁,一直延伸到楼下。
少顷,只听“啵”的一声轻响,一缕黑烟自慕容修身体飘出,抖如筛糠,在空中盘翻滚多时,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可僵持了一阵,还是无奈地转身离去。
也不知是过了一秒,还是一分钟。
黑暗中,一双大眼兀地睁开,麻木而又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