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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二十载来初再见,物是人非事事休

安陆路边一间无名的酒铺中,酒客稀少,酒铺老板是一个年迈的老人,牙齿枯黄,皮肤干瘪,手中拿着一支旱烟,正在吞云吐雾。

小二趴在桌上,哀声叹气。

“近来生意清淡,顾客稀少,门前冷落,惨淡经营,生活难挨哟。”

大唐遭受天灾,百姓连吃饱饭都成了问题,来喝酒的客人自然不多。

客人少了,酒铺的收入也就少,收入少了,他别说是存够钱给自己当老婆本娶小花了,他那微不足道的存蓄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灾害结束。

小二的唉声叹气引来了老人冷哼一声,小二瞬间就正襟危坐,噤若寒蝉,不敢有半点动作。

众酒客中有一人,身披白袍头戴斗笠,胡子拉碴,背负腰胯各一剑,年轻的面庞上是久阅世事的沧桑,正不停地往嘴里灌酒,脚边桌上是堆成小山一般高的酒坛子。

此人正是离开陈州一路北上的李白。

李白就好像是喝不醉一般,酒水喝的越多,眼睛却是越发清明。

有家不能回之苦,有志不能成之悲,有仇不能报之怒,有怨无人诉之哀,又岂是这千碗酒水能够浇灭的呢?

其他酒客看到李白这千杯不醉的本事,啧啧称奇:

“十坛了!他难道不会醉吗?”

“饮酒如饮水,酒中无敌客,恐怖如斯。”

“张兄,你猜猜他还能再喝多少?”

“看这架势,再饮十坛不在话下!”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之时,一位身穿紫衣的美貌女子带着侍女推门而入,只听那侍女居然毫不讲尊卑之位,先主人一步对酒铺老板道:

“掌柜的,要一坛最烈的酒,再上点佐酒小菜来下酒。”

紫衣女子皱眉,对着侍女有些犹豫道:

“我们就不喝酒了吧?要是我醉了,那账目……”

侍女似乎对紫衣女子的反应早有预料,扯着紫衣女子的衣袖撒娇道:

“哎呀,小姐~既然青莲带你来这自然就是为了让你能够好好休息,你就听青莲一次嘛。”

来者除了青莲与被青莲硬拽进来的许紫嫣之外还能有谁?

李白客居他乡,听到少女自称青莲,感到久违的亲切,不由得微微抬头看去,却见到那微蹙眉头的许紫嫣。

李白不由得一愣,他不是没有见过美丽的女子,南离的人形与黄衣神女哪一个不比许紫嫣美丽许多,甚至许紫嫣由于长时间批阅账目,脸色苍白得有些不太健康,气色自然不好。

在李白看到许紫嫣的那一刻,世界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胸膛的那颗心脏在如雷般作响,好似下一刻就会冲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

纵使时隔二十年再相见,李白也能够一眼认出眼前这个女子是谁。

二十年太长,若是不能长生,人这一辈子能够有多少个二十年?

在这二十年里,他们都经历了许多,也变了许多。

许紫嫣不再是当年那个说话真诚直接,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小女孩,李白也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自负将来能够无敌天下,掀翻一切算计的少年。

自由翱翔的飞鸟变做笼中金丝雀,潜龙在渊的蛟龙化作浅滩搁浅鱼。

时间的流逝,带走了许紫嫣的爷爷与王爷爷,似乎也带走了她无忧无虑的童心。

玄武湖一战,夺走了李白的父亲,南离与蚩璇,似乎也带走了他与天界神明一较高下的心气。

这个世界就是那么无情,最喜欢用最惨烈的现实逼着少年少女一夜长大。

他们,都变成了当年最讨厌又或者说是最不想成为的那一类人。

当两个人再一次相遇之时,当李白再次见到那个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女孩之后,他犹豫了,他害怕了,他退缩了……

面对无数强敌都未曾畏惧过的李白,面对这个曾经无比要好的女孩,甚至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纵使,他还是那个自负才华不输给天下任何人的李白。

或许,在白月光面前,再自信不过的人也会感到一阵自卑。

李白甚至不敢让许紫嫣看到自己如今的窘样,不敢让许紫嫣看到自己这副得过且过,醉生梦死的模样。

他连忙低下头,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斗笠的阴影之下,就好似不胜酒力,喝醉睡下一般。

酒不醉人人自醉,人醉假寐藏不堪。

“哈哈,张兄你猜错了。”

此前还在赌李白能够再喝多少的酒客看到李白这副模样笑了起来,那些酒客的话也引起了青莲与许紫嫣的注意。

青莲看了一眼匍匐在桌子上的李白,对着许紫嫣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调笑道:

“小姐,你看那人好奇怪噢~在房间里还戴着斗笠。”

许紫嫣轻轻掐了一下青莲的腰间肉,微嗔一声:

“不许没有礼貌,之前就告诉过你不要随便议论他人。”

许紫嫣看到李白并没有因为青莲的话有什么反应,松了一口气,这才没有过度追究青莲的失言。

毕竟,如今的她身为许府的家主,要时刻考虑许府的利益,所以不能随便得罪别人。

对一个组织来说,多一个朋友也就是多一条出路,不是吗?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左右逢源,深刻地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不再是当年那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小女孩了。

虽然许紫嫣嘴上不说,但是其实她也对眼前这个一身酒气的男子没有什么好感。

在她的眼里,烂醉只是逃避现实的一种手段,代表着这个人心念不够坚强,这才会选择逃避。

许紫嫣没有忘记,在二十年前有一个长得极为英俊的小李哥哥,虽然老气秋横得像一个小老头,但是他的眼里始终闪着朝气的光芒,只要呆在他身边就能给自己带来无限的勇气。

许紫嫣想着,素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那本书——那本由某人亲手写的《古今故事大全》。

纵使是二十年的岁月,似乎也无法摧残那本书分毫,这一切都象征着许紫嫣心中那岁月也无法动摇的一角。

只是,许紫嫣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她下意识的去摸书的那一刻,趴在桌上好似已经醉倒的李白,身体微不可觉地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