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以来,骊不音想过无数种可能性,他深知莲儿当年离开时候,他连她最后一面都不曾见过,她必然是很恨很恨的吧。
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总是在担忧,一旦巫邪的灵魂全部寻回,她会不会一如当年那般,恨他怨他,甚至再度离开他,这是骊不音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他将一切都想得很悲凉,所以从未想过莲儿会有其他的想法,毕竟她是因为他才会遭受那种惨厉的痛楚,“为什么要赌?难道就没有想过,一旦赌输了呢?”
他从没有想过,莲儿的死还会有另外一层深意,他不敢想,凤凰之火焚烧中的莲儿,那么疼,他却不来救她,她怎么会不恨!
巫邪笑了,月光下她的笑容里带着一股深深的宠溺,是独属于骊不音的那份温柔。
“输了,那便重新归于天地之间,从何处来便归往何处,也算求个解脱不是吗?世间最苦,莫过于求而不得,与其没有希望地活着,孤孤单单地仰望苍穹,不如拼一把。至少,我不相信莲皇会带着恨离开卿阳皇。”
凤凰之火是莲儿自己的选择,就算没有祭司殿的蛊惑,她也终有一日会以另外一种方式选择离开,因为深爱着一个人,这种感情会给她无比的勇气去做出改变。
或许,是莲皇从爱上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想着要改变,改变她自己的处境。身为一棵苍天树莲,她纵然可以给大地带去无尽的绿荫,却有一个致命的弊端:她无法移动。
这是她身为植物最大的悲哀,尽管她可以化身人形,却始终无法离开自己的身躯太远,以至于她无法去找寻他。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想着给自己求一个突破,不希望自己永远都停留在一个地方。
或许,当年的莲儿是想找到一条可以真正跟卿阳皇在一起的出路呢。
“总之你放心,就算我真的觉醒了记忆,就算莲儿当年真的恨你,那也是属于莲儿的感情,绝对不是我的。我也会压制这份恨,化解它,如果实在受不了,我就打你一顿出出气,如何?”
骊不音紧紧抱住她,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里有多疼,黑暗中,他的脸颊上滑落两行清泪,“对不起……”
这是对莲儿说的,也是对巫邪说的。
对不起,当年醒悟得太晚,让你受了烈焰焚身之苦;对不起,如今依然来得太晚,让你饱受二十多年的病痛折磨。
她所受的苦,皆是因他而起,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巫邪抱着,轻轻拍着他的背,她明白他的苦,也知道他的担忧,“往后余生,我们好好的。”
如果二十多年的病痛折磨可以换来一个骊不音的相依相守,她甘愿承受。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体内顿时沸腾起一股汹涌而来的力量,在她的灵魂深处猛然展开,那朵一直沉睡在她体内的金莲旋转着幻化而出,落在她的头上,一股金色的流光顺着她的头顶钻入她的身躯。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那光芒中倾泻而出,涌向她身体的每一寸细胞。
巫邪只觉得整个人就好像是被撕裂一般,剧痛萦绕着全身,她当场昏在了骊不音的怀里。
失去意识之前,巫邪仿佛听见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吾乃卿阳帝后,莲皇绿意!”
“邪邪!”骊不音紧紧抱着昏迷的巫邪,却不敢轻举妄动,他不知道什么触发了她体内的记忆,灵魂深处关于绿意的记忆在这一刻赫然觉醒了。
公园里的所有植物仿佛被人注入了无穷的生命力,在夜风的吹拂下翩然起舞,恭迎他们的莲皇从沉睡中复苏。
“邪邪……”骊不音知道自己若是强行打断记忆的复苏,纵然可以缓解巫邪的痛苦,可是这会给她本就脆弱的灵魂带来不可逆转的重创。
想到这里,他只能是放任这种觉醒。他不知道醒来之后的巫邪,是会跟以前一样跟他相爱,还是会恨极了他。
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骊不音坐在草地上,紧紧抱着她,等待着这场记忆觉醒的结束。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接受!她若是恨他,他便更加努力去爱她。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骊不音是从未有过的煎熬,他第一次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当疼痛褪去,巫邪睁开双眼,她发现自己深处意识的深处,这里到处都闪烁着淡淡的绿色柔光,一道熟悉的身影静静站在她的前方。
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是背影,就让她感受到一股窒息的美,那是令天地黯然失色的美,美中却流淌着一股清香。
那女子缓缓回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邪邪,初次见面,吾是绿意,卿阳之妻!”
她美目流转间,光阴都为她的美而停滞,笑容里有着温暖一切的力量,她释放出来的生命力,让巫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绿意……你……”巫邪终于明白当年的祭司殿为什么要伤害这样的绿意,她太美了,美到让人忘却一切忧愁,看见她就能感受到生命的力量,犹如绝境中的光芒,带给人无穷地力量。
这样的绿意怎会让人不爱呢,她美得惊心动魄却又理所当然,犹如命运的宠儿,得到上天的眷顾,将最美的容颜给了她,也给了她多舛的命运。
“邪邪,你不必害怕,吾不会伤害你。”绿意缓缓走近巫邪,缓缓抬手,轻轻抚摸着巫邪的脸颊,“谢谢你……”
巫邪不明白绿意为何要对她道谢,她什么都没有为绿意做过啊。
绿意的手一片清凉,双眸里逐渐涌上热泪,“谢谢你告诉他,我从未恨过他。”
是的,绿意从未恨过,生前没有,死后更没有。
“绿意……”巫邪覆上绿意的手,感受着她的手温,“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感受你对他有丝毫的恨意,所以我知道,你是不恨的。”
绿意含泪点头,“吾只是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啊。可是莲的身躯禁锢着吾,吾别无选择。吾是卿阳君以心头血浇灌的莲,怎么会恨他……可是,吾的心中太委屈。”
没有卿阳皇,就没有莲,可她还是会伤心,因为她说她心悦他后,他消失了。
“我懂,都是他混账,女孩子跟他告白了,他居然玩消失,这笔帐是一定要算的!”巫邪哄着绿意,“要不,你见他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