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的叹息声在空间内回荡,半空中的躯体慢慢散成了光点,消失在这片星空之中。
原本明亮的星辰,此时也全都变得黯淡无光,易遥却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义无反顾的走进黑暗之中。
哒!哒!哒!
易遥的脚步缓慢而又坚定,明明前方只有一片黑暗与未知,她却敢舍弃曾经拥有的一切,义无反顾的踏了进去。
直至黑暗将她的身影完全吞没,那漫天的星辰才慢慢消失,整个世界再次回归于无。
甚至连脚步声都消失不见,行走了一会之后,易遥闭上了眼睛,如今没有任何力量的她,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
“你还是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空间中响起,是这方世界的天道,听语气,祂似乎非常累,好像刚和谁打了一架一样。
易遥淡然一笑,轻声回复道:“怎么?不欢迎吗?”
“不!不是!你……不后悔吗?”
“后悔?你对自己很不自信啊~刚刚,不还挺硬气的?”
易遥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轻轻拉扯自己的身体,她全身放松顺从了这股力量。
任由身体缓慢的向天上飞去,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漂浮感,易遥觉得自己就像置身于水中。
这个世界仿佛在随她的心念变化,几乎在一瞬间,易遥就真的被水所淹没,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天道,直接慌了神。
“易遥!你做了什么?你没额……”
看到对方那关爱智障的眼神,刚才还慌乱的世界意识突然噤声,祂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话是愚蠢的。
现在只是普通人的易遥,怎么可能在水里回答自己的问题,但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慌乱。
因为思考这个问题,天道不由得愣了会神,突然祂意识到,继续这样放任下去。
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外援,有可能马上就要落幕,死因则是“窒息”,反应过来的天道。
开始出手干预这个空间,但祂忘了,这个能沟通两个世界的桥梁,是自己的同行出手维持的。
如今,对方被易遥明确拒绝,为了不压碎这个小小的世界,那方世界的意识,自然是要早早离开。
虽然是亲手培养的孩子,但自己的同行显然很尊重她的选择,与之相比,不择手段的祂。
就显得既卑鄙又无耻,世界孕育气运之子,可不是随便选的,一切要看机缘,就像祂挑选秦墨言一样。
那可是花了近万年,才在这一世轮回中让她诞生,易遥这种天生地养的灵物,对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却被自己和秦淑敏算计,为他人做了嫁衣,还好那位上界意识,拥有绝对的理性。
如果换成是自己,那怕不是早气到跳脚,天道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试图破开易遥所处的空间。
但上下两界的差距是巨大的,天道根本破不开,可那却是,易遥回到这边世界唯一的路。
“易遥!易遥!没动静……对了!缺氧难道昏死过去了!”此刻,天道是真的急眼了,祂可还等着,将自己的棺材本全砸这人身上呢。
“……”
易遥并没有昏过去,相反,她不仅能在水中呼吸,还因为这暖洋洋的水温,感到了困乏。
当然,现在并不是睡眠的好时机,易遥眯着眼睛,看向那堪称遥远的水面,照目前的速度。
她想要完全浮上去,怕不是要花上许久,易遥意识到了这点,便不再放任自己随波逐流。
直接在水中游动起来,如同一条狡黠的人鱼,这片深水并不黑,无数光团在水中漂浮。
随着易遥的触碰,光团向四周扩散开来,它们在水中凝结,最终形成一块又一块小小的冰晶。
易遥没有驻足,一直向上方拼命游动,她身后,淡淡的蓝色火焰,爬上第一块冰晶。
随后就像是触发了什么连锁反应一样,第二块,第三块,火焰蔓延的速度比易遥要快太多。
(这是……)
原本努力上浮的易遥停下了动作,倒不是她真的想停,主要是身体太废,游不动。
虽然她附近都被火焰给包围,但易遥依旧没有慌乱,毕竟,那可是跟了她两千多年的本命妖火。
易遥抬起手,调皮的火苗立刻溜达过来,围着自己的主人,来回跳跃仿佛起舞一般。
等这条火焰通路延伸至海面,周围的冰晶发生了变化,它们的表面不再透亮,变的雾蒙蒙。
无数画面出现在上面,易遥定睛一看,那上面都是她自己,甚至连刚出生时的片段都有。
害怕又生变故,休息了一会的易遥,继续向上方游去,在她正前方的冰晶上,出现了新的画面。
是还没睁开眼睛的自己,她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阴暗的山洞中,就好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而她的肉垫,则是三只像黑煤炭一样的幼崽,其中两只没有受伤,而被她直接命中的幼崽,此刻一动不动。
易遥认识那些是风狼,一身银白色皮毛的她,在这“煤堆“里是那样的显眼,全靠本能活动。
她比那些幼崽要大很多,似乎是察觉到危险,剩下的两只风狼幼崽,正努力想和她拉开距离。
而只有进食本能的自己,毫不犹豫的就对身下的狼崽下了口,她的牙齿虽然细小却锐利的多。
易遥没有驻足去看进食的画面,尽管不记得,但这些都是自己的记忆,也没什么可看的。
她竭尽全力向上游动,出现的记忆越来越多,最终,精疲力尽的易遥又停了下来。
离她最近的“屏幕”上,银色的巨狼浑身是伤的走出峡谷,一低头,就看到无数渺小的人影。
虔诚的跪在圆形的台子上,他们看到自己后并没有害怕,反而是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
(无聊。)
易遥再次向上游动,但此刻,她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
“我的王!您为什么非要离开军队,去独自一人行动,那很危险!”
“你们都太弱了。”
是白荣的声音,易遥瞟了一眼声源,这对话,是她第三次和相柳交手,军帐里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
白荣在规劝,而主位上的自己微微阖眼,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只有易遥知道,她那会是真困了。
(这什么意思……帮我怀念过去吗?)
易遥不再去看,以前的日子貌似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你看,连冰晶都显示不出多少。
硬算起来,唯一有点怀念价值的,除了那堆书之外,就是自己和白荣这畸形的君臣关系。
她们之间,应该勉强算的上是……朋友吧,又或者说,是压迫者和被压迫者的关系。
这么多年来,陪伴白荣最久的,大概就是那张桌子,以及永远都处理不完的繁杂政务。
想到这,易遥有些失笑,某种意义上讲,自己还真不是人,看白荣在王座上抓狂,也算是无趣的日子里,唯一能调节心情的片段。
(算了,我莫得良心,白荣也挺乐意的不是?)
恢复点体力的易遥,挪开视线继续向上,而那位勤恳的摄政王,如果知道她刚才的想法,估计真的会气晕过去。
然后醒来发现,桌子上堆积的公文,因为自己的昏厥又翻了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