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只见马文慢条斯理地迈步上了大堂,拱手道:“大人,是草民击鼓鸣冤!”
秦昊一见是他,顿时双眼一眯,一拍惊堂木喝道:“马大人,你虽说已经递交辞呈,但还未经知府大人同意,如此在大堂胡闹你可知罪!”
马文一改往日文人儒雅风范,轻蔑一笑道:“马某人的辞呈早已递上去,你没上交知府大人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现在我不过是个平民百姓,怎么,县衙何时不允许击鼓鸣冤了?”
秦昊提醒道:“你可知击鼓鸣冤是要先受三十大板!”
马文讥讽之色更甚:“草民就在大堂,任由大人发落。”
“你……”
秦昊环顾左右顿时就明白了,怒道:“原来你早有安排?”
马文并不理会秦昊的问题,轻哼一声,牵动了下嘴角,道:“大人若是不发落,那就别怪草民跳过此环节,请大人为草民申冤。”
秦昊强压着火气,面色极为阴沉:“你有何冤屈?”
马文淡淡道:“回大人,草民的一只羊不见了。”
“哇……”
“他说什么?”
“他居然敢这样?”
此言一出周围哗然一片。
有许多人的脑袋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啥玩意儿?
羊丢了?
一只羊丢了你就冒着被打板子的风险跑来击鼓鸣冤?
“放肆!”
秦昊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你当我大堂之上是什么地方?击鼓鸣冤只为此等小事,当我大唐律法是玩笑不成!”
马文很是淡然:“草民自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过本朝律法可有明文规定自家羊丢了不能击鼓鸣冤?”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别说这些百姓,这话说出就连苏灿都想揍他!
话是不错,可谁家的律法会规定这个?
偏偏他还这样问,这不是他不知道,而是有意为之,是故意恶心秦昊!
这是吃定了现在堂上没人,秦昊不能拿他怎么样。
苏灿一直紧盯着秦昊,只等他一声令下,自己这些人立刻上去直接把马文打他个皮开肉绽!
但是秦昊却像是看不到苏灿一样,眯着双眼紧盯着马文:“哦?你这是公然藐视公堂了?”
马文躬身道:“草民不敢,若草民触犯律法,请大人责罚便是。”
态度虽极为恭敬,但语气不可谓不嚣张。
秦昊正待说话,突然又是一阵鼓响。
众人更是惊讶纷纷向堂下望去。
只见魏书吏、马泉、顾和、钱方一个不少全部都来到了堂上。
几人站定之后向着秦昊躬身施礼:“草民等参见大人。”
秦昊目光冰冷地看着几人问道:“你们击鼓鸣冤又是所为何事?”
几人同时答道:“草民的羊也不见了。”
“嗡!”
话刚出口,周围立即再来一阵乱哄哄地议论声。
“怎么了这是?”
“你没听说他们羊丢了吗?”
“我知道他们说羊丢了,可是就丢了只羊就可以击鼓鸣冤了吗?”
“你想什么呢,那是要挨三十大板的!”
“那为什么他们不挨打?”
“你看不到了吗?现在堂上就这位大人一个,你是让他亲自来打吗?他们这是学先前那人的,知道县尊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故意这样说气县尊大人的。”
“对呀,这几人以前不是县衙的官员嘛,他们这样做是想干吗?”
“这还不明显吗?肯定这位县尊大人得罪了他们,现在他们故意恶心人呢。”
“那县尊就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有办法还至于这样?”
“这县尊当的窝囊!”
“谁说不是呢。”
马文的嘴角浮现一股自得的笑意。
秦昊的脸色却是更加阴沉。
连百姓都知道,他岂会不知道这些人的用意?
马文就是故意恶心秦昊。
秦昊有人吗?
有,在三十里外的新区。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马文就是要用这种开玩笑性质的事情来嘲讽秦昊,这样才会把事情闹大。
秦昊治不了他们吗?
不是,马文如此,即便现在不挨板子,以后也能补上。
但是,马文要的就是现在,就是要让这位县令在此时此刻当众出丑!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事情已经逐渐向马文希望的那个方向发展。
因为他听到百姓的议论声中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声音,表示了对秦昊的鄙视和嘲讽。
今日过后,秦昊将名誉扫地,毫无威信可言!
秦昊直勾勾地盯着他目恣欲裂,但他毫不在乎,甚至嘴角上扬带着几分讥讽。
现在的马文有恃无恐。
还没有结束。
就在这时,又有一群人站了出来,不过他们并没有敲鼓。
一共有三十多名衙差和文吏一起走上堂来跪倒在地。
然后齐声道:“求大人给我们增加薪俸!”
他们身上都穿着衙役和狱卒制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县衙里的公差。
到了这一步,苏灿已经完全看明白了。
衙门外老弱妇孺的百姓,秦昊不管不顾,是无情。
堂上跪着的是请求加薪的下属,秦昊置若罔闻,是无义。
不把他当回事藐视公堂的同僚,秦昊毫无办法,是无能!
无情、无义、无能的官员,如果此时庐阳府恰巧又来了一位“公正廉明、刚正不阿”的上级……
秦昊绝对会被一巴掌拍死!
他很是担忧地望了秦昊一眼。
这样的计策,马文要是能想得出来,也不可能会被秦昊压制至今了。
那么,想拍死秦昊的,必然是庐阳府的人。
加上秦昊近几日得罪的人,这个人呼之欲出。
——马星河!
也只有他,才会有如此的手腕。
苏灿长叹一声。
为了五千两银子,不值得啊!
现在也只能指望郢州周煜能救秦昊了,但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现在这些人已经穷途匕现,而周煜远隔千里,到了这里黄花菜都凉了。
这些人手段齐出,堂上的秦昊却是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自打衙差上堂后,堂上的秦昊一直静静地看着这些人,没有说话没有动怒,甚至是连表情都没变过。
一旁的马文背负双手,牵动着嘴角,满是不屑之意。
周围的百姓现在也不再议论了,因为他们已经感受到了县衙里面剑拔弩张的气氛。
许久之后,秦昊先是问那群衙差道:“尔等既然提出增加薪奉,本县自会酌情考虑,不过,你们刚刚提出加薪,现在就以此种方式要挟是何道理?”
众百姓一听恍然。
原来是这样,你这不是为难人嘛。
马文接口道:“大人平日若是能取信于人,他们又何须如此?”
那钱方更是苦着脸道:“大人,非是小人不通情理,平日我等一日要在衙门当差八个时辰,家里老小自是照顾不上,若是不加点薪资,家中老幼何以生存?”
众人又是一片议论之声。
“这没心肝的县令,太黑心了!”
“就是,哪有让人一天当差八个时辰的?这不是要人命嘛!”
“狗县令,真是歹毒,我呸!”
堂外的苏灿气得直哆嗦。
县衙里当差一天也就五个时辰,要说八个时辰听说只有一次,也就是抓捕钱四的那天晚上。
但是,大堂之上,秦昊岂会与一名小吏理论这个?
他们这是吃准了秦昊一人有口难辩。
他正要迈步进来解释,秦昊却是冲他摇头。
苏灿皱眉,难道就任由他们在这里诽谤诬陷?
秦昊果然没与其理论,而是问道:“若是本县满足尔等要求,尔等将如何?”
钱方撇嘴道:“那我等明日自会返工。”
秦昊双眼微眯。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无论今天答不答应,他们都跟秦昊耗上了。
围观百姓不嫌事大,纷纷出言:“对,就该让这个黑心县令吃吃苦头!”
秦昊等周围安静,冷冷道:“薪资待遇自有朝廷法度,即便你们有所不满也该提出申请,本县上书知府大人,经其同意后才能兑现,尔等不管不顾,却在本县用人之计苦苦相逼是何道理,就不怕本县另换他人?”
钱方梗着脖子道:“你说的那些大道理我们不懂,也管不着,谁知道你是不是在狂我们?我们只是贫民百姓,只知道拿钱办事,你即便是开除我们,也要把我们的薪金补齐,否则免谈!”
秦昊冷冷地注视他们良久,又望着魏书吏等人,问道:“他们是衙差不懂朝廷法度还有情可原,尔等身为县衙吏员,何故还要以身试法?”
魏书吏这时也是下定决心一条道走到黑了,闻言道:“我等身为吏员,也算公门中人,若是能有一餐温饱,谁会砸了自己饭碗?我等对朝廷尽忠,只望朝廷也能体恤我等难处,谁会想到竟落到如此田地?”
苏灿听到更是咬牙。
这真是猪八戒爬墙头倒打一耙!
衙门吏员的薪资自打武宁县衙财政富裕之后,秦昊已经私自做主为其提高过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到使吏员连温饱都解决不了的地步。
他们现在为了搬倒秦昊,分明就是昧着良心颠倒黑白!
秦昊已经不再废话,压着火气端坐在堂上闭目沉思。
而堂上的这些人面露讥讽寸步不让。
周围围观的百姓瞪着眼睛看着两方狠咽吐沫。
就在大家以为秦昊束手无策之时,县衙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
“吁……”
一人一勒缰绳,甩蹬离鞍,直奔大堂而来。
苏灿一见顿觉大事不妙。
来人头发散乱气喘吁吁,不是马星河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