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妄居高临下的垂眸,视线将深城的繁华奢靡尽览无余。
片刻后,他折身拾起桌子上的手机拨通了江翡的电话,拎着外套往外走。
接通后,电话那边响起江翡似笑非笑的打趣声——
“稀客啊,难得你满满当当的恋爱脑里还有我的存在,兄弟我受宠若惊啊。”
裴妄到了地下车库,把手机丢在中控台上,身体往后靠,“废话少说,你在哪。”
“怎么,要找我喝酒?”
裴妄扯开了领口,有点沉郁,“不然你还有别的什么用?”
江翡哼了哼,“平常求你你都不来,看来今儿个心情是真糟糕。”
“也就糟糕点的能找你,毕竟心情好的时候找你,不是自找晦气吗。”
听到这话,江翡没忍住爆了句国粹,然后骂,“好歹我还算是个富家少爷,那些个老总和名媛千金想见我的都得拿号预约,怎么搁你眼里我就成了陪酒小弟?
陪酒也就算了,还说我晦气,真是熊猫点外卖损到家了,怪不得沈意不待见你。”
这时候提沈意,无疑是裴妄身上扎刀子。
他脸色更沉,把领带扯开丢到一旁,“江翡,我拿你当人的时候,你尽量装得像点行不行?”
“咱俩彼此彼此。”江翡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身边有个小明星在喂他吃葡萄。
“和你这种缺德考试满分的禽兽相比,我的确甘拜下风,我就想不通了,我这么英俊潇洒人见人爱的崽,怎么和你这种禽兽当朋友的。”
裴妄呵了声,“想不通就对了,照照镜子就全明白了。”
江翡伸手摸了下寸头,“小爷每天照镜子都是被帅醒的。”
“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你也好意思?”
“……”
得,江翡算是服了。
“妄哥,我叫你爷,妄爷行不行?上次给你找的那些极品你一个没看上,还把我的品味搞得不自信了,你找我喝酒我热烈欢迎,但要是千里迢迢来骂我倒也不必。”
裴妄沉默了一瞬,他说道,“沈意和顾西野分手了。”
“啥?”江翡一个激灵坐起身,身边的小明星也被他一把推开,眼睛里冒着八卦的精光,“你干的?”
“不是。”摩挲尾戒的指腹用力。
裴妄的眸子暗影沉沉的,“但,是我逼沈意和顾西野分的手。”
“不是……”江翡纳闷,“你之前不还信誓旦旦的说区区一个顾西野,影响不了你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分,你还给她试错的机会吗,怎么还上赶着逼人家分手了?感情心口不一啊。”
电话那边没回话。
好小子。
江翡就知道,就知道他那些淡定都是装的,心里早就兵荒马乱了。
出息。
“所以现在是什么个情况啊?你俩进展到哪一步了?”
比起关心兄弟的精神状态,江翡的语气里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烧。
裴妄的指尖抵了一下眉心,忽然觉得找江翡是个愚蠢的决定。
病急乱投医大概就是这个理儿。
江翡久久的听不到回复,比他还着急,“我在唐朝会所呢,你赶紧来吧,这么大的事儿没有我你铁定处理不了,兄弟我,是你永远的依靠。”
生怕他不信似的,捶了几下胸口专门给他听。
裴妄冷笑,“我不去了。”
“别介啊,说话说一半,以后没老伴!你在公司对吧,我亲自去接你,妄哥,今儿个我就是你的树洞,你尽管畅所欲言。”
裴妄直接把电话掐断了,不想听江翡瞎贫。
江翡却不如他的意,开车到公司把裴妄强行带到了会所。
这家会所是江翡名下的,私密性很好。
包厢里没别人,只有他们两个。
裴妄身子微微往后仰,许是喝了不少酒,已然有了醉意,微微闭着眼眸,薄而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周身弥散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耳边是江翡叽叽喳喳的声音,很让人烦躁。
“所以她为了顾西野挡刀,差点连小命都没了?这得多深情才能为爱献身,你却伸出无情的铁手,把人姻缘硬生生掰断了,你说,她怎么可能待见你,更别说这时候去在意你那什么绯闻了。”
啧了一声,“综上所述,你是抱着金砖挨饿,活该啊。”
裴妄的手搭在膝头,不轻不重的捏转着那只茶色酒杯,指关节泛着青白。
“江翡,兄弟这么多年,没什么送你的,不如我送你块墓地怎么样。”
掀开的眼眸里暗影迷迭。
换做旁人铁定是怕了,江翡不怕,摸摸寸头,脸上还挂着坏笑。
“妄哥,我知道你着急,但你先别着急,这还不是死局呢,就没有我盘不活的场面,你和沈意也不是没希望。”
裴妄扯了下唇角,“你又要出什么馊主意。”
“啧,你到底要不要听?”
裴妄淡淡地看着他,没有言语。
江翡已经凑脑袋上来,“虽然说烈女怕缠郎,可沈意那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跟别的小女孩不一样,聪明劲儿上来,她一哭你就没辙,所以这招不适用你。”
“谁说她哭我就没辙,她的眼泪很值钱?”裴妄讥笑。
江翡直接戳穿了他的言不由衷,玩味的笑,“是不值钱,可管用啊,她哪次服软,你没中招?”
裴妄眯了眯眼看他。
江翡就知道。
把腿搭在桌子上,往沙发后一躺,江翡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信我的,这次你来欲擒故纵。”
裴妄垂落的眸色落在酒杯上,昏暗光线下,看不出多少情绪。
“她让你往东,你就往西,她让你上天,你就入地,不只有男人有征服欲,女人也是一样。”江翡喝了口酒。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沈意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不只是你了解她,她也了解你啊,所以这次咱们剑走偏招,就试试欲擒故纵,所谓欲擒故纵,就是等对方主动咬饵,就算最后没咬饵,但咱有足够的体面了啊,就是讲究一个进退自如,被拒绝了还可以倒打一耙说她自作多情,你说说,兄弟我这招妙不妙?”
妙不妙?
裴妄看了他一眼,“你脖子上顶的是肿瘤吗,确定这是用脑子想出来的招?”
“……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却让我抓心挠肺,不说了,哥们,绝交吧。”
江翡怒了。
裴妄的指尖指了指桌子上的烟盒,江翡全然忘了上一秒还要绝交的事儿,本能地拾起烟盒递过去,放他手上时才想起来,把烟又忿忿地拿了回去,“你使唤谁呢。”
裴妄偏眸看了他一眼。
江翡服了,“得,我让你一次。”
把烟丢过去,又道,“你不是戒烟了吗。”
裴妄没回答,抽出一根烟点燃,在缭绕上升的烟雾中缓缓掀开眼眸,五官的侧影浸没在黑暗里,“要是这招也没用呢。”
江翡摊手,“那估计没辙了,栓着人也栓不到心,除非你建一个金丝笼子把人关着。”
裴妄嗓音沉沉地道了声,“我又不是要她怕我。”
“那你不怕她跑了?”江翡道,“得不到人又得不到心,人跑了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跑?”
裴妄修长的手指弹掉一截烟灰后,随意地搭在沙发上。
“你觉得她能跑到哪去。”
灰白色的烟雾徐徐氤氲在眼前,遮住男人眸底蠢蠢欲动的暗瘾,犹如无边际的寒潭。
江翡听不懂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只说,“的确,她年纪还小,又没有什么人脉资源,想逃出你的势力范围内的确有点难度,不过这阶段的小姑娘叛逆心重,生气起来十天半个月不理你。”
“是吗。”他低哑的笑了声,嗓音温漠,却平白让人生出一种心惊肉跳的错觉。
“那就锁起来,慢慢哄,总归囚人,比囚心要简单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