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帝抖着手指着他,摇摇欲坠。
殿前司指挥使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看向他,十分敷衍的行了个礼:“还请陛下保重身体,接下来臣会带人守在寝宫之中,确保陛下的安全。”
承安帝目眦欲裂,又惧又怕,他疯了一般地大吼大叫道:“滚,你给朕滚出去!来人啊!来人救驾!”
然而殿前司指挥使只是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他,其余一众太监宫女被吓得跪趴在地,瑟瑟发抖,却没有人敢去帮承安帝传令。
承安帝双目血红,看着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发泄一般的拼命用脚踹他们:“起来,都给朕起来!快去传禁军来,将这乱臣贼子捉去处死!”
“朕重重有赏!”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也没有人敢理他。
殿前司指挥使看着他如同疯子一样大吼大叫,无趣地转身离开,吩咐看守的禁军:“将大门看好,若是陛下有任何差池,你们提头来见。”
守卫的禁军齐齐应是,军纪严明,与昔日颓废不顶事的禁军截然不同。
承安帝看着这一切,神色颓然地跌坐在地:“完了,全都都完了。”
他以为他同薛慎还有一博之力,可实际上早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薛慎布下的天罗地网已经将他紧紧束缚齐忠,无路可逃。
而如今,薛慎开始收网了。
莫大的恐惧在承安帝心中蔓延开来,他想起薛慎在寝宫之中对他说的那番话,面色狰狞扭曲地喃喃自语:“朕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他就算是死,也是这大魏江山的主人,是名正言顺的皇帝,能入皇陵,享太庙,和先帝先皇后的牌位摆在一起享受供奉。
就算薛慎做了皇帝,也要捏着鼻子祭拜他。
承安帝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状若疯癫,自欺欺人地笑起来。
*
周皇后得知承安帝寝宫之中的变故,焦急的站起身来:“殿前司指挥使竟然是薛慎的人?”
她焦躁地在殿中踱着步子,道:“不行,若是让薛慎得逞,那我辛苦筹谋布局的这一切还有什么用处?”
她先前受的这些屈辱,岂不也白白受了?
而且薛慎与她有杀子之仇,再加上沈家的恩怨,一旦让薛慎登基,她和周家的下场绝对不会好。
想明白这一层的周皇后急急忙忙招了心腹过来:“你快去给大哥传信,让他召集人马,准备出兵勤王清君侧!”
承安帝再如何,他在名分上还是占着皇帝的大义。
只要她们抓住了这一点,让大哥出兵勤王,事成之后周家就是最大的功臣。
而孤立无援的承安帝,只能做他们掌中的傀儡。
等周贞容腹中的孩子出生,承安帝也就没了用处。日后,这天下将会是周家的天下。
周皇后想到以后的快活日子,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要压不住,她用力抓住心腹的手,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去告诉大哥,尽快筹集兵马,莫要迟疑拖延,迟则生变。我们必须要抢在秦王之前成事!”
*
“周皇后的人出京了。”
几乎是前后脚,薛慎这边也收到了探子传回的消息。
他一直派人盯着周皇后的动向,自然知道周皇后和周擎一直暗中保持联系,周皇后身在后宫,许多事情不方便做,都是周擎暗中替她去办。
薛慎早知道此事,故意留着他们,不过是想让这场狩猎的游戏更加有趣一些。
想象一下,若是承安帝在孤立无援的绝境之中,忽然发现周家发兵秦王,会不会升起莫大的希望来?
而薛慎所要做的,就是要亲手掐灭他的希望,让他再度陷入绝望之中。
光是杀死承安帝并不足以让他解恨,他要让承安帝尝到更为深重、生不如死的痛苦。
“将人盯紧了,若是必要之时,可以给他们行些方便。”
“是,属下明白了。”
探子退了出去,薛慎从书房出来,正准备去听梅轩看沈幼莺,忽然又想起她上午提起想吃樊楼的八宝鸭。
薛慎脚步一转,准备先去樊楼买了八宝鸭再去看沈幼莺。
因为担心生产不顺,沈幼莺这些日子并不敢吃太多大鱼大肉,多以清淡小菜为主。
沈幼莺难得主动提起想吃什么,薛慎想哄她开心些,便亲自出门去卖。
樊楼的人都认识他,薛慎没有等多久,一份新鲜出炉的八宝鸭便装在食盒里送了上来。
薛慎付过银子,策马回府。
在经过正街时,他的余光忽然扫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他陡然勒住缰绳停下,转身在人群之中搜寻,可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熟悉人影却不见了踪迹。
薛慎微微皱起眉头,是他眼花,还是薛珩当真回来了?
从先皇后被谋害之事被揭露开来已经过去真么长的日子,若是薛珩有心打听,自然也知道了消息。
他会回来,倒也并不奇怪。
薛慎目光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在执着的寻找刚才的身影,双.腿一夹马腹,继续往秦王府赶去。
在他离开之后,薛珩从藏身的巷子中出来,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
在离开京城之时,他本已决定再也不踏足京城一步。
可当先皇后和先帝之死被揭开,传的沸沸扬扬时,他还是忍不住回了京城。
如今大街小巷之中都在议论这惊世骇俗的宫闱秘事,百姓们并不关心这皇位最后是承安帝坐还是秦王坐,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人来坐。
他们更关心承安帝是不是真的弑兄杀嫂,最后这一出闹剧,又会以怎么样的结局收场。
毕竟宫闱争斗,可比画本故事要有趣的多。
薛珩要了一坛酒,坐在茶摊上,听着四周的百姓猜测秦王到底会不会闯入宫中手刃仇人,猜测承安帝这个皇帝还能不能做下去……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拍开酒封,仰头用酒意麻痹自己。
*
承安帝被困在寝宫中的第三日,唯一来探望他的人只有身怀六甲的周皇后。
薛慎的人把守着寝宫,倒是也没有对他如何,伺候的宫女太监依旧可以正常出入,却唯独不允许承安帝离开。
承安帝暗中让宫女太监给自己带了许多密信或者口谕出去求救,结果却都是泥牛入海,要无音讯。
当得知周皇后前来求见时,他忘记了昔日的猜忌,心中想的是,满朝文武无一人愿意解救他,竟然只有皇后冒着风险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