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们回来了。”
送老远“哎!”了一声,便红了眼眶。
父子俩虽然互相沉默着,但情绪都上来了,红着鼻子眼睛在老宋婆子旁边站定。
柳青青牵着宋向阳的手跟在后头。
她也不管后面发丧的事老宋家几人如何商量,反正远远的跟着走就是了。
宋老婆子已经在院里停了五天,不宜再放下去,所以老宋头打算今天就把人下葬。
烧纸之类的活动是没有的,有些人家会趁着晚上的时候烧。
这个全凭宋老头的意愿,他想烧就私下烧点。
天寒地冻的,幸亏前几天已经安排了人挖坟坑。
不然现用现挖,得费老劲了。
一串简单的流程下来,老太太入土为安了。
从山上回来后,灵棚也迅速撤了。
这一套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久病床前无孝子,久病床前更没有贴心老头。
长时间的被耗费精力,老宋头早就没了什么悲伤心情。
柳青青一家既然回来,势必要过完年再走。
宋老头听二儿子一家说要在这边过年,按捺不住心底的雀跃,要说还得是他有眼力见,把态度摆正了,不愁儿子儿媳妇不管。
至于老大一家,自从上回满村造他和张大芹的谣,他就不愿意搭理了。
什么玩意儿,往自己爹脑袋上扣屎盆子。
挨打那天他都趴杖子边上偷看了,活该。
“老二,你们能在村里待几天呐?”嘴里问着话,眼不离孙子。
“也待不几天,初三左右就得往回赶了。”假期本来就不多,来回路上时间长,掐头去尾也没剩下几天了。
宋老头默默点头:“那也行。”
他出拿了个小木剑,在宋向阳面前晃悠一阵子,终于得到了孙子的投过来的目光。
宋景春“嗤”了一声,看两人视线投过来,又立马住了嘴。
心里则是嘀咕,这老头估计是打算往老二那奔呢,也不寻思寻思那老二媳妇是个啥人。
把老二迷的五迷三道的,还能管他这老头?
宋老头知道大儿子心里那点小九九,也不理他,低下头专心逗孩子。
他确实是有点想去,这一辈子也没出过村,想想怪寒碜的慌的。
全村里,最让人艳羡的就是老柳婆子。
那算是见过大世面了。
他也有点想……
?
老宋婆子一死,张大芹这点钱是挣不上了。
不过这么长时间,她也算攒下不老少,够自己养老用了。
虽然老柳婆子那破嘴很欠,但那老家伙偶尔说的话还是有点道理。
儿孙自有儿孙福,父母享不上这个福。
她家整一窝子不争气的,从大到小,从老到少。
想想都闹挺。
要不是前阵子大孙子被柳家老大找人好好吓唬了一顿。
这时候还得在外头惹是生非呢。
现在算是吓破了那个鼠胆,终于不出去招猫逗狗儿了。
说起来,年轻时候挺不对付的俩人。
越到老了,却还能经常凑合到一块说说话了呢。
“张大嘴巴我可提醒你,你那点钱外头人都算的透透的,自个搁好了才算好,你看看你手里这钱也没,还能有现在好过不!”柳老太太边磕瓜子边念叨。
张大芹瞪了她一眼,把瓜子皮子呸了出去:“用不着你耗子给猫拜年,我早藏好了。”
一共才五十来块,哪藏不了。
以为谁不知道呢,这婆子老本厚实。
休想和她显摆。
柳老太太摇摇头:“但凡藏钱,那都有痕迹,就你屋里那一亩三分地儿,真想找,咋都能给你翻拨出来。”
张大芹探头悄声嘀咕:“那你藏哪了,说说让我取取经。”
“你在想屁吃?”柳老太太老眼一翻,把人给推了过去。
自己安身立命的藏钱本事,那是能轻易外漏的???
“不过你其实可以存储蓄所里,到时候拿着薄薄一张纸,天天贴身缝着就行。”
张大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她:“你藏身上了?”
柳老太太:?#@¥#%*……\\u0026。
她好心传授知识,这个老登竟然惦记她的藏钱位置?
张大芹看到她耷拉下来的老脸,笑的直拍大腿:“你看你,藏就藏了呗,我又不能上你身上扒去。”
柳老太太恼羞成怒:“可滚犊子吧,咱俩谁扒谁还不一定呢,你都不是个个。”
人也是贱皮子,两个没少干架的人,就爱往一堆凑合。
现在老了,干不动了。
凑在一起互损两句,也挺得劲儿。
“实在不行,你再找个老头过,也省的怕家被偷了。”
张大芹忒了一口:“我这辈子跟我家死老头过就够了,没那别的心思。你要是有,你就自己找,可别往我头上扣。”
“哎呦,看不出来啊张大嘴巴,你这还挺传统的呢。”
“咋滴,我生是我家老汉的人,死是他的鬼,往后两腿儿一蹬,是要埋到一个坑里头的。”
不得不说,老姐们之间,还有有一定代沟的。
柳老太太撇了撇嘴:“还是他的鬼呢,拉倒吧。他现在已经是你的鬼了。”
张大芹:……
柳青青踏进屋里,就听见这么两句。
莫名有点戳中笑点。
宋向阳仰头:“妈妈,鬼是什么?”
……
这个问题,问的好。
但妈妈此时张不开嘴。
柳青青对着探头出来的两个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婶子在啊。”
“嗯呢,那什么,闲着没事找你娘唠叨会儿。老柳你姑娘回来了,我先走了哈,改天得空再说。”张大芹拍了拍屁股,老脸微红,也不知道自己最后说那些让没让人听了去。
“婶子再坐会儿……”
“不地了,不地了。”边说边跑,撩的飞快。
宋向阳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还没告诉他,鬼是什么呢。
柳青青也只是带着孩子过来待会儿。
等宋景林那边完事,三人就回自己家住。
村里可没有他们住的地方。
柳老太太看到宋向阳,一双眼眯成一条缝:“姥姥的大外孙儿,你还记得姥姥不?”
宋向阳的小脑袋胡乱转了一圈,也看不出是点头还是摇头。
全看个人理解。
距离上次回老家,已经快过了两年了。
柳青青觉得以自家儿子这不怎么好的记性,约莫是不记得了。
但宋向阳完全没露馅,一口一个“姥姥”喊的亲,在柳老太太怀里轱辘到炕头,又轱辘回来,像个肉蛋。
柳老太太心满意足,觉得自己一把屎一把尿伺候过的外孙子果然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