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溪,你等会儿!”
一大早,嘴里含着鸡蛋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赶着去上工的陆溪经过姚不凡家里时忽然被她喊住了。
不等陆溪询问,姚不凡转身回屋,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两顶黑色的帽子。
陆溪眼瞅着姚不凡手里的帽子,咕噜一声咽下了最后一口鸡蛋:“这是?”
难道老天爷听见了她的心声,特派姚不凡这个天使来给她送帽子了?
姚不凡见陆溪眼睛都快黏在帽子上了,开心一笑:“我看你跟天天每天顶着大太阳下工,就琢磨着给你俩做了顶帽子。”
陆溪迫不及待的接过帽子:“只有我们俩有?你自己没有吗?虽然你不用下工,可……”
姚不凡急忙打断陆溪的唠叨:“我也有!行了,赶紧去上工吧,别迟到了!”
说完,强行掰着陆溪的肩膀将她转向前院方向,推着她往前走了两步。
陆溪也知道时间不等人,可,就这么走了怎么能表达她对帽子的喜爱呢。
陆溪一把抱住姚不凡的胳膊,大肆赞扬:“凡凡,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前几天还寻思着出门太晒了,可戴着斗笠出门又不方便,你今儿就送了我顶帽子,我……”
姚不凡掰开陆溪抱着她胳膊的手,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打住!真感谢我就闭嘴!出门往前走,赶紧去上工!我可不想当你肚子里的蛔虫,那么丑!”
不等陆溪再啰嗦,姚不凡转身进房,“嘭”的一声关住了门。
陆溪嘿嘿一笑:“凡凡,谢谢你哦!爱你哦!”
背靠着门,姚不凡脸上灿如夏花。
能用这么直白的方式表达喜爱之情的,也只有陆溪了吧?
可,这也正是她这么喜欢陆溪的原因啊。
常年身处寒冷的人,总是抵不住内心最深层的渴望,缓慢而坚定的去靠近温暖。
陆溪一边朝前院走去,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距离第三次哨响声吹起还有几分钟。
望着篱笆前面背对着她站着的陈天天,陆溪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啊!什么东西?”
头顶一重,眼睛被东西盖住的陈天天惊恐一叫。
快速拿下戴在头顶的东西仔细一看,只见一个像帽子又不像帽子的东西出现在她手上。
说它像帽子,是因为东西的主体确实是帽子形状,可……这么大的边沿
陆溪轻拍了下陈天天的背,演示般的将这顶类似于遮阳帽,又有点像渔夫帽的帽子戴在头上。
陈天天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瞪圆了眼睛:“俺滴个老天爷啊!溪溪,我咋瞧着你的脸更小了?”
陆溪臭屁一笑:“厉害吧?你也赶紧戴上试试!凡凡怕咱俩被太阳晒得过狠,专门给咱做的!”
陈天天稀罕了下帽子,学着陆溪刚刚戴帽子的动作,缓慢的将帽子戴在头上,期待的看着陆溪。
陆溪摸了摸下巴,围着陈天天转了一圈,就在陈天天快忍不住出声询问时开口赞道:“好看!”
陈天天笑眯了眼:“嘿嘿。”
路上,两人美滋滋的顶着无数人奇怪又羡慕,惊讶的眼神走到仓库领任务。
忽然,陈天天停住了脚步:“溪溪,咱两的帽子一样耶!别人一看就知道咱两是好姐妹!不凡有吗?”
陆溪点头,示意陈天天看向她,轻轻的翻开帽檐正前方,露出一个“溪”字。
陈天天反应迅速,解开下巴处的绳子,在帽檐相同的位置看到了一个“天”字。
“不凡也太聪明了吧!这帽子这么好看,又方便, 想紧点就把绳子绑紧点,想松点也可以调节,还有咱两的名字!她那脑袋瓜子到底是咋长的,净是些新鲜玩意儿!”陈天天夸赞道。
这话她早就想说了。
撇开今天这顶帽子不说,就冲两人合伙帮城里人做衣服之前,姚不凡递给她的那个本子,里面全是她没见过的衣服样式,个顶个的漂亮!
别说那些有钱的城里人了,就说她,要是她也有钱,有布票,她也乐意在不凡这里做衣服!
对此,早已被当面夸奖过的姚不凡淡然一笑:站在巨人肩膀上罢了!
陆溪深有感触的点头:“确实很优秀!”
没点本事,站在巨人肩膀上又如何?照样摘不到桃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当天上午,好多爱美的新媳妇跟婶子绕到陆溪干活的地里,话里话外都是在夸奖帽子好看之类的。
对于真心夸赞的人,陆溪当然欢迎。
“你说帽子是姚知青做的?”婶子甲似乎很惊讶。
陆溪理所当然肯定道:“对啊!凡凡的手艺特别好!做出来的衣服也特别漂亮,像我现在背的这个斜挎包,也是她做的!”
陆溪拎起身上的斜挎包展示给周围的人看。
她知道,因为姚不凡不下地,平时除了拔猪草跟上扫盲课,几乎不枉村里走,村子里有很多人在背地里说她坏话。
新媳妇甲不住点头:“衣服?姚知青穿得衣服也都是她自己做的吗?俺一直以为那些都是城里流行的新样式嘞!难怪俺总觉得她穿的衣服格外不同,特别有精神气!”
一个人提起这事,成功引起了周围好几个姑娘跟新嫁娘的应和。
毕竟,年轻姑娘总是格外的爱美!
哪家姑娘今天别了个新发卡,换了身新衣,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睛。
而知青点里的女知青们在城里人下乡这个光环的加持下,自然成了村里新媳妇大姑娘追求美的重点关注对象。
年纪大的人难免对新物件的接受能力没那么好,可周围的年轻媳妇都一个劲儿的在夸赞姚不凡的衣服有精神气,手巧。
被这么一闹,大家伙也算是重新认识了姚不凡,心里对她的固有印象有了些许改变。
茶余饭后再谈起她时,也会说上一句:姚知青?俺知道,这姑娘虽然不爱下地干活,但手巧着呢!小陆知青戴的帽子背的那叫什么包的,你看见了吧?听说都是姚知青做的嘞!
有真心夸赞的,就有瞧不过眼泼凉水的。
这不,一向爱说闲话又间见不得人好的栓子奶奶发话了:“一个个的就是没过过苦日子,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哪里好看?俺光瞧见了费布!这么大块东西挡在脑门前面,得多花多少布料啊?净会整些花里胡哨不适用的玩意儿!”
站在旁边主打一个节俭的大娘们赞同的点点头,确实费布料!
陆溪可不惯着这些人:“栓子奶奶,就您嘴里这块挡在脑门前费布料的这块东西,它还有个作用,挡阳光!你们看看我,我今天这脸,是不是白净的?没有被晒红?”
大家伙凑近一看,哎呦呵,还真是没被晒红!
再打量一下四周其他人的脸,一个个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即将嫁人,家里条件还不错的姑娘仿佛看到了一条新的康庄大道在向她们招手:爹娘不是操心自己被晒黑了皮子,回头不好许人家吗?要不,回去争取争取?
务实派们被栓子奶奶戳中了心肺:算了,看看就行了,有这么大块布,都能给家里的娃子做身小衣裳了,至于自己?晒点就晒点吧!
可话虽如此,眼底还是会浮现出一抹异样的情绪,名为“不甘心”!
陆溪摸了摸脑袋,无奈脑袋被帽檐保护得好好的,拒绝她的亲触。
无措时摸不到脑袋,就跟栓子奶奶被她怼了之后,转身离开,没有选择继续与她争执这事一样,让陆溪倍感……不适应。
陈天天见周围人都四散开了,陆溪还在盯着栓子奶奶离开的方向没有回神,装了下她胳膊:“傻了?怎么,栓子奶奶没跟你吵,觉得不适应?”
陆溪抿了下唇:“实话实说,还真有点!”
陈天天乐呵得不行,拍了拍陆溪肩膀:“放心,这不适应的肯定不止你一个人,大家伙都不适应!”
陆溪见陈天天这么一说,眼睛都亮了:“说说!”
“说啥啊?”陈天天不解。
陆溪一副“你可别想忽悠我”的表情看着陈天天:“这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说说!”
按理说不应该啊,八里坡村还有瓜是能逃得过她陆小溪的眼睛的?
毕竟,她的“情报员”遍布知青点里外,现在村里又添了一员大将——李群兰,这怎么还能有她不知道的稀罕事发生呢?
陆溪不由得对她的“情报网”产生了些许怀疑。
陈天天沉思了下,突然一拍脑袋:“哎呀,我忘记了!”
“忘记啥?”
害怕耽搁下地干活的进度,两人干脆就着脚下陆溪的任务地开始干活,陆溪一急:“你不会是忘了栓子奶奶的事了吧?”
陈天天想也不想:“那不能够!”
“我是忘了你不知道这事,说起来,那阵子刚好是你带着表演班四处演出的时间,不知道这事也正常!”
罢了又庆幸道:“还好那阵子你不在,否则……”
原来,那阵子天气刚刚有变热的苗头。
栓子奶奶家年初时被大雪压垮了,她也被压在坍塌的房屋下一晚上。
幸好她足够幸运,跟老伴刚好被困在一根横梁斜着的空脚下,好歹是无性命之忧。
可人虽然被救回来了,天寒地冻下待了一宿,一只手臂出了事,只得截肢。
这人陡然失去了一只手臂 ,怨天怨地。
先是怨跟她赌气后带着栓子回娘家的栓子她娘,说要不是栓子他娘把栓子跟栓子他爹都带走了,家里也不会只剩下他们两个老家伙在。
说不定当时屋子一垮的时候,就能出去呼救,她也不用白白丢了一只手臂。
后来又怨谢羡予,埋怨他没用。
要是他得用点,根本就不用眼巴巴的送去县城,白送人家医院一只胳膊。
说到这里,陈天天翻了个白眼:“真当她自个儿那只手臂是香饽饽呢!谁都惦记!”
嫉恨谢羡予的栓子奶奶天天赶着饭点去医务室,白吃白喝。包括撞见木梦瑶跟人亲热那会儿,她就是赶着去医务室蹭吃蹭喝的。
可谢羡予又怎么会惯着她?
在又一次栓子奶奶过去时,直接用他平日里上山采药时背着的剑对着栓子奶奶的方向射了一箭。
“我听人说,那支箭擦着栓子奶奶的耳朵飞过,只要她当时偏动一下位置,耳朵恐怕都要保不住了!栓子奶奶被这一箭吓得当场尿裤子。”
陆溪跟陈天天对视了一眼。
去年窝冬前,她两成天跟在谢羡予屁股后头捡猎物,全靠他那几支箭啊!
陈天天突然站起身,一拍手掌:“你以为栓子奶奶这样就会变好?错!门都没有!”
自那以后,栓子奶奶确实是消停了一阵子。
可好景不长,固态萌发。
这次,她不敢招惹谢羡予了,她干脆把全村人都给记恨上了。
她说,要不是村里人救她救得太晚,她根本不用被压一晚上。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居然找了刀划破她那条被截肢的手臂的创面,手臂一好,她就自己弄伤,也不去医务室,正巧天气慢慢变热了……
陈天天一言难尽的看着地面:“她每天看着时间点侯在村里小孩放学回来的路上,只要有孩子经过,她就掀开衣服给孩子看她那只手臂……”
“她怕是有什么大病吧?她疯了?”陆溪忍不住了。
陈天天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她可不止干这么点事,那阵子,但凡有人相亲,她就冲去人家家里,给过来相亲的姑娘、男人看她的手臂。这样过去十来天,十里八乡都知道这事了,谁还敢过来相看?”
“你是不知道,她那只手臂,有多吓人!”说着,陈天天浑身一抖。
陆溪眉头一挑:“你不会……”
“不止我!除了你们这些去其他村演出的人,就没人没见过她那只手臂!她就那样站在我们要上工的路上,来一个人,就掀开自己的衣服,冲我们比划她的手臂……”
陆溪无语了:“村长大叔不管管?”
“管啊!可管不住啊!你又不能成天看着她,再说了,她那个样子,谁敢成天看着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