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姐,我好像该换药了,还得麻烦您帮帮我哈。”
周正等其他人都走开赶路了,憨笑着侧身让过程梓粟、过来对文姿仪小声说道:
“您特意安排我到这个位置,是不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交给我呀?”
这次文姿仪没有埋汰周正抖机灵,下雨潮湿,他的手确实也该换上一块干燥的纱布。
“嗯。”她手上不停、嘴里轻轻回了句。
“这块布你咬在嘴里。”
“啊?”
周正暗觉不妙:“这么夸张、接下来是····特别疼吗文小姐?”
“让你含着你就含着,哪那么多话说。”
虽然她决定将程梓粟带在身边,但其实这里面还是有诸多不妥。
方才姓张的水徒说无识之水已经冲垮了前面的两个村镇,这里的地势高低起伏不断,下游未必海拔就比上游要低,现在这伙人自上往下而来,此时自然是带人往下游去了。
这与自己一行人的去向截然相反,文姿仪自然也乐得相见。
但是之前她隐约听见张水徒的只言片语中似乎话里有话——让程梓粟把尸骨扔进墓园似乎有着几分居心不良的意味。
想到这里文姿仪轻佻眼皮,透过重瞳盯视着不远处地面上的那摊污秽,却感觉除了殷红的断骨烂肉,暂时也未见得其他不寻常的地方。
手里的纱布当下其实已经处理好了,但文姿仪抓住两边的富裕决定再多打上一个结。
她注意到周正嘴里堵着的布料似有松动,于是提醒他:“我没说结束,你就继续咬着别松口。”
——何况,这地方本身就雾气萦绕不好辨路,水徒既然让程梓粟单独去扔污秽之物再随后跟上,想来这队人一时间也不会走出去太远。而且一旦对方发现程梓粟久去未归,必然就要折返回来找人。
因此她才决定让此刻最信任的周正和自己走在队尾,以便灵活应对。
再就是——
“周正,我刚才蹲看了墓园里的那些墓碑,发现和蓬莱山山顶的鬼碑一样。”
“唔?!!”
文姿仪心平气和地闭上眼睛,她很庆幸自己提前堵上了某人的嘴。
等确定周正那股子惊叹劲过了,这才把他嘴里的布团扯掉:
“就知道你要叫。”
“文小姐先见之明,先见之明!”
文姿仪叹了口气,眼神一下子变了:“但是这里的鬼碑又和山上的有些不同,碑上可以看到字,那寥寥数句就像是对各个碑主人的介绍,用以警示百姓一般。”
“而我所藏身的那块好巧不巧的,正对着魍魉。”
周正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感觉伤口处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写、写什么了吗······”
“从重瞳看到的翻译后的古文去分析大概有几点。”
“——八尺人形,面目惧怖、直视可使人丧魂落魄,凶辣难伏、性狡诈,曾数度于方士群体眼下走脱。”
“这、这没错啊,确实描述的和咱们见过的很像啊。”
“不行文小姐,我不能去想,奇了怪了,每次一想起来准得好几个晚上睡不好觉。”
“确实奇怪,”文姿仪扬起下巴让周正别落后程梓粟太远:“你和我刚看到碑上文字时的反应一样。”
文姿仪觉得,这碑文如果是徐福等人泗水一行后所立,那么碑上的题记必然也都是方士们亲眼所见亲口相传的内容。
而这些要点结合他们此前的实际遭遇,也都一一印证,本不应该质疑。
可她怎么感觉就是少点什么呢?
她又问周正:“如果让你写,你怎么描述‘它’?”
文姿仪想起王逸曾经说过——24鬼的力量早已随着世世代代人们对其名讳的传播和一次次的提起而今非昔比,加上她知道周正这时怕得厉害,因此特意没有说出它的名讳。
“我、那我还能怎么写呢,我想起来都不敢呼吸····就是那浑身紫色,还有那个双头四臂······”
文姿仪脑袋里呼的一闪。
没错,几分钟前自己问千秋的时候,她也曾说出过一个完全相同的词——双头四臂。
魍魉极为可怖不假,但更令他们这些亲历者感到不安的是它当时用上面两只手遮住了一边的头,而用多出来的另一双眼睛瞪视他们的压迫感!
双头四臂,这么一个极为突出、被每个人印在脑袋里的重要特征,怎么碑文上偏偏就一点没有说明呢?
魊是人形没错,魖的记载是人形也没问题,可魍魉难道也就一笔‘八尺人形’就可以这样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么?
文姿仪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后怕,一种突如其来的不信任。
她恨不得一步就能跨到王逸身边和他倾诉此刻念头里冒出来的可怕假设。
正这么想的时候,前面传来了柔软无力的声音,是那个叫程梓粟的女孩。
“抱歉、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