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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的寝宫,越姬也同样抱着成蟜不敢撒手,她不语,只是默默垂泪。

“娘亲,我没有受伤,你无需这般难过啊。”

越姬抽噎着,分外悲伤,今日若是差了分毫,自己的孩子恐命不久矣,光是想想这般惊险场面,都叫人不寒而栗。

“无端端的,你跑去嬴政那边做什么?不是由蒙骜将军教导你吗?”

见母亲垂泪,成蟜也跟着难过起来,他用袖口替母亲擦了擦眼泪,小声回应道

“我太想蒙恬了,原就是想去找他的,但到了那,一时贪玩,才误酿成大祸。”

越姬抱着成蟜,牢牢地将他搂入怀中,她的脸颊紧紧贴着孩子的脸,又是哭,又是笑

“幸好今日受伤的不是你,也是你命大,有人救下了你!”

“对,幸好兄长出手相救,我与他都未怎么说过话,没想到今日他会舍命救我!”

再次提及嬴政,成蟜的表情变了,不再是疏离感,而是满眼的崇拜心情

“有这样的兄长,乃是成蟜的福气,您说对吗?母亲。”

听成蟜这样说,越姬面色一沉,她虽是不悦,可孩子刚经历生死,也不能责备,只能淡着语调提醒道

“你的这位兄长,可是要来跟你争夺王位的,蟜儿,你切莫与他交心,误了大事!”

八岁的成蟜,虽是懵懂的,可也听懂了母亲这句话的含义,他见着寻常温柔的母亲,露出了对权力极度渴望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违和,有些怪异

“可是……兄长为嫡长子,理应他继承太子之位,又怎会轮到我呢?”

“糊涂了!”

越姬戳了戳成蟜的额头,再次提醒道

“自古以来,确实是嫡长子继承大统,可也不是没有意外!他……”

越姬刚想继续说下去,但看见了成蟜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也欲言又止,只是心中又不由得将原先的那句话,继续了下去

今日实在可惜!若是嬴政就这样被马踩死,倒也是了却心头大患!那小子的命可真硬!这样都只是断了条手臂而已!

这场意外,好像只有王翦看出了其中端倪,他趁着夜色,宫中安静下来之时,独自一人去了原先看管千里驹的马厩。

掌管马厩日常的小厮见王翦光临,赶紧出门迎接,点头哈腰,语气甚是恭敬

“王大人,今日怎亲来此处,是又有何要事发生吗?”

“你就是寻常看管千里驹的小厮吗?”

王翦也不客套,直接问话

“是,是,正是小人。”

“千里驹现在何在?”

“被大人一箭射死后,已经拖去埋了,今日它误伤了公子,就算没有被大人射死,这里也是容不下它了。”

王翦巡视了马厩,见原先的战马已经被赶入了各自的马厩内。

“千里驹原先住的地方,可还在?”

“在的在的!”

小厮连忙伸手引路。

“就在此处,今日千里驹发狂,奴才们恐不吉利,现在特地将千里驹原先住过的地方,吃粮用的石槽全部清洗一遍,去去煞气。”

王翦走入千里驹原先住过的地方,见此处与其他马厩无异,甚至跟宽敞。

“这几天,千里驹有何反常行为吗?”

小厮眨了几下眼,摇摇头说道

“并没有,千里驹原先是他国送来的贺礼,君上很是喜欢,所以命多人照料,这屋子不仅住的最大,伺候的奴才也最多,一日三餐也是给足了最精细的草料,这各种豆类也是没缺过一天。”

听着小厮娓娓道来,王翦有些迷糊,难道是自己弄错了?难道这真的是一场意外?

“这草料又是从哪里运来的?”

“是原先退下来的老兵负责的,他家三代都为国君养马,从未出过纰漏。”

王翦又绕着马厩看了一圈,忽然将目光落在了千里驹寻常吃饭用的食槽上

“这是今日千里驹吃过的草料?”

他见食槽里还剩了些残渣

“是,是的。今日还准备了一些,可惜这牲口是没福气享用了!”

王翦附身细细察看了剩余的草料,左看右看,他随手抓起一把,再仔细观察,突然,他发现在那些寻常的草料中,竟然掺了些许粉末状东西,呈青灰色,若不是自己看,这颜色跟食槽的颜色格外相似,根本不易察觉。

“这是何物?”

王翦将手抬到小厮眼前,小厮一愣,随后用鼻子嗅了嗅,突然大惊失色,一下子跪倒在意。

“王大人,此物……是晒干磨碎了的马绊肠草!”

马绊肠?

王翦一笑

“就是牲畜若不小心使用,轻则发疯癫狂,重者中毒而死的马绊肠,是吗?”

跪在地上的小厮瑟瑟发抖,点头如捣蒜,连忙回应

“是是是!可,这与小人无关啊!小人,根本不知道食槽内有这脏物啊!”

王翦笑了,这件事,终于真相大白了一半!就如同自己所想的那样,此事并非意外,是有人,故意要害嬴政

“我知道不是你……”

王翦语气颇有几分威严,他并没有立马让小厮起身,而是抓了一把草料放进随身携带的荷包内,不紧不慢,看着小厮说道

“这草料中,掺了马绊肠一事,你不准跟任何人提及,若是泄露半个字,你……也知道后果吧?”

“是是是!奴才绝对不会说一句话!奴才只当什么事也未发生!”

王翦看了看四周,又对他说道

“你将千里驹原先用的食槽留下,这马厩,先空着,也许不久后,又会有新的马匹来。”

王翦得物而归,并未将此事透露给蒙恬,他深深得了解,宫中尔虞我诈,蒙恬虽是嬴政近侍,可如今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相信他,他并未告诉任何人,而是直接去了嬴政寝宫。

今日经历了生死大事,嬴政自然毫无睡意,他一人躺在床上望着穹顶发呆,眼前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式弥的模样。

虽右手仍旧刺痛着,可思念之情,也没有被这股痛感冲散。

自己离开赵国已有半年了,不知她如今过得怎样,到底好不好,一切都成了未知。

还有半年时间……

嬴政不由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