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神拳门的数百低辈弟子已经开始忙碌地布置会场。
在这座古老的城池之中,神拳门是当之无愧的霸主,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巨型广场四周摆满桌椅板凳,因为来宾实在太多,粗略估计至少需要上千张餐桌。
大量酒楼饭馆、大棚口子等场所也被租赁,同时还雇佣了几十名妇人协助厨子们洗菜杀鱼切肉,处理干果蜜饯。
连门派弟子的小孩们也在帮忙,与雇工和仆人们一起悬挂五颜六色的花彩,为整个场面增添更多喜庆气氛。
一场非常隆重的武林盛会,不是凭空就能开办的。
仅仅是上万套桌椅碗勺碟子筷子,就不是一般富贵人家就能轻易提供的。
幸亏神拳门义善堂堂主江破戎精明强干,指挥分配得井井有条。
数百人忙碌地工作,却丝毫不见杂乱闹腾。
一直忙活到中午时分,现场喧哗声大起伏。
门内外人潮涌动,甚至包括那久不露面的老门主古神通也亲自出席。
原因是正一道门的弟子们已经到了。
无聊的李秋阳也站在人流之中。
他早听闻玉清道人的隔代传人宁无极的威名,就连像陆沧海、慕剑璃等这种傲气冲天的武林高手都对此人讳莫如深。
今天他终于有机会亲眼瞧瞧这个仿佛三头六臂的人物。
远远望去,可以看见一行三十来人缓缓前行。
天英峰赵军武表现得非常骄纵,丝毫没有谦虚。
而天机峰的慕容南云则小心翼翼、慢悠悠地跟在最前面的黑衣青年身后。
其他随行高手更是毕恭毕敬,大气都不敢直呼。李秋阳心想这多半就是宁无极了吧。
只见他肤色白净,身材魁梧奇伟,目似晨星,面如猛虎。
普通高手哪怕和此人眼神一触,都会不自觉打个冷颤。这不仅仅是武功带来的自信,还源于自幼培养出的至尊威严。
突然间,有人大声喊道:“古总门主到了!”
李秋阳随着喧闹声望去,发现一个身形高大、与宁无极不相上下的老人走出了神拳门的内门。
他下颌上蓬松的黑钢髯让人一眼认出,这便是当今武林圣地神拳门的门主——古神通。
“哈哈哈,太子殿下,今年怎么到得这么晚?”古神通大笑着问道。
李秋阳一愣,原来这个人并不是宁无极,而是先天榜第二的姜阳,同时也是当朝太子,难怪威势如此之重。
姜阳面相凶猛,但说话却非常谦恭自在:“父皇和掌门至尊常道身入江湖,必须恪守江湖规矩和道理,如果再这样称呼我,我可就要扭头离开了。”
群雄纷纷响应,感到当朝太子竟能如此平和亲切,实为罕见一幕。
“好了,不提这个了。其实说起你作为天罡峰峰主的盛名,已经足以威震天下了。”古神通继续说道。
“别再损我了。”姜阳扫视着四周,低声笑道,“我们在这里站着有些不太好。”
古神通哈哈大笑,说道:“无忌来了吗?一起进入我的书房聊天。”
如果平日里,他会毫不犹豫地挽着姜阳的手臂带他走进内门,但今天人山人海,不能让其他人以为他缺乏礼仪。
“大师兄还有点私事要处理。”姜阳、慕容南云等人神色有些尴尬。
古神通是个精明老练的人物,顿时不再多问,转而吩咐属下准备午宴,并领着姜阳等人进入书房。
李秋阳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宁无极来或不来都无所谓,但一整天过去了,连慕剑璃也没有出现。
像她这样的绝色女子拜山赴会,即便没能赶上南宫曦月的排场,也不该默默无闻。
当人们散开之后,他又望向正门,却发现乌云密布,内心不由增添很多不安。
神拳门外的主路上,有一间临时的酒肆,掌柜的以冠军会为契机捞钱。
在那里,浮云子手持着一大坛北境烧刀子,不用杯子,就像拎着一个小酒坛自己独饮。
他对面坐着一个少年,穿着随意,眉目清秀,一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让人看了觉得亲近。
由于能和浮云子这样轻松地谈笑,他很自然就是当今正道武林第一天才,天魁峰峰主——宁无极。
“这卤牛肉多好吃,却是正一四不食,实在暴殄天物。”浮云子皱起了眉头,“嗯?你说什么?”
宁无极笑着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浮云子师叔还是一如既往地厉害啊!\\\"
浮云子不屑的说道:\\\"你少在这里拍马屁了,你为什么不和姜阳、赵军武等人一起进神拳门?莫非是怕我拿不下慕剑璃?”
宁无极忙不迭地摆手:“哪里啊,我当然知道七大宗师的实力,毕竟是您和方师叔教导得我一路成长起来的。”
“那你肯定是听说慕剑璃是武林有数的美女,想见一见她吧?”浮云子揶揄道。
“这是当然的。古神通那个老家伙有什么值得看的?他们一群人叽里呱啦、吐槽、吹牛,还不如等等更好欣赏的娇娇美人。”宁无极答道。
浮云子提醒道:“你需要关心的是明天的冠军会,你的对手是陆沧海、顾清寒、悟玄等人。虽然正一道门不戒女色,但纵欲无度可是习武大忌,你要谨记。”
宁无极特别没有规矩地把双腿搭在桌上,摇着手指笑道:“那些人一个个都自诩为天才,还都自作主张拿我当标杆,其实我连看都懒得看他们。啊,对了,顾清寒倒是个不错的姑娘,还是得看看她。”
“这番话要是被青松子听到了,你又要挨罚。顾清寒可是你们老仇家顾长歌的女儿。”浮云子提醒道。
“什么仇不仇的、冤不冤的,顾清寒有什么了不起?她妈南湘舞、魔后步非烟,圣女唐玲珑,我都想要呢。等我成就陆地神仙那天,这也都不是什么难事。”宁无极轻描淡写地说道。
浮云子撂下酒坛,宁无极这个少年就和他离奇的身世一样神秘莫测,说话颠三倒四,我行我素,却信奉实力为尊,什么都想要弄到手。
玉清道人和道门的清规戒律都不太能管束他,若真让此子成就陆地神仙,莫瞧他外表看着可爱讨喜,实则真实性格是个野心勃勃的贪婪枭雄。
“对了,光说我了,您怎么也不去神拳门?”
浮云子讥诮笑道:“古老头是我手下败将,看见我去的话,怕他吓得走火入魔。”
“真有您的,不过《真武玄天剑》和《阴阳乾坤道》,这次必须要拿到手,天外天的正统功法,给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也是暴殄天物。”宁无极收起嬉皮笑脸,展现了天下第一门派继承人的面目。
“没错,太多人错误地认为这些书籍就是五本武林秘籍,能带领人成就大道之境。五经合一和天门才是真正的通往天外天的秘密。”浮云子说道。
二人谈话间不经意间透露出通达天界的终极秘密,酒肆中来来往往的人们对他们敬而远之,听不到这些被真元罡气屏蔽的话语。
慕剑璃和李秋阳分开后没有立即汇合天元剑宗。
因为她看见了梅晴雪也在队伍里,女儿家脑子想的多,只想尽量拖上一拖。
等到只差半天,她才骑着匹骏马,配着从侯府拿的一口上好宝剑上路。
就要到达神拳门时,已至傍晚,路边已经打烊的酒肆不紧不慢度出二人,站到了路中央。
刚想喝斥,猛地发现那秃头巨汉已然大道无形,隐于天地之中这不由让人暗暗心惊。
更没摆任何招式拳法,但却在不知不觉之间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威压,仿佛只要稍一走神,他的拳头就会洞穿自己的肉体,击碎自己的灵魂。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功参造化,这是万象境才有的通天手段。
一切仿佛都是那么安详静谧,让人不知不觉就被它所吸引。
就在这时,一股恐怖的威压突然降临,天地似乎瞬间变得凝固,空气中充满了无尽的肃杀和暴戾,仿佛一头远古巨兽即将破土而出,要吞噬天地万物!
“浮云子,混世魔神屠洪炉!”酒肆的武者有人认出了秃头巨汉的名号,伴随着这声低沉的喊叫,周围的人群也骚动了起来......
据说五年前,在双龙江边,曾经修成寒冰烈火掌的冯铖竟然连浮云子十招都接不下来,最终只能被迫落荒而逃。
但多亏燕凌云和秦玉娘在旁掠阵,才侥幸保住性命。
秃头巨汉身旁的少年也许表情面色平静恬淡,却一直盯着自己,显然是因为精虫上脑。
但贪婪、丑态在转瞬之间就消失无踪,摆出一副风流浪子、潇洒自若的模样。
“在下宁无极,见过慕姑娘。”他虽然面色淡然,但眼神却一直盯着慕剑璃,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久仰了,这位就是浮云子前辈吗?”慕剑璃惊讶地问道。
浮云子自以为武功胜过她十倍,丝毫不掩饰或隐藏,径直开口道:“小丫头,带着神炁剑丸和我们走,想动手尽管来,想自杀我们绝不阻拦,也别浪费口舌。我以武学七大宗师的身份亲自出手,已经以大欺小,断不会收手放弃。”
“浮云子师叔,你这人真是不会聊天。”宁无极无奈地道:“慕姑娘,其实……”
滔天剑气弥漫,至刚至阳的神炁剑气在手,慕剑璃丝毫不惧,淡淡地道:“说这么明白还废什么话,你们就一起上吧。”
“我们一起上?哈哈哈,美人儿,饭可以乱吃,话别乱说啊。”宁无极不禁大笑起来。
浮云子背负双手点了点头:“没想到澹台皓月死后,这道神炁剑气还能在人间重现。”
宁无极笑道:“既然慕姑娘想切磋,就由我来陪你走几招吧。”
三言两语间慕剑璃差不多已知道来龙去脉。
她预想到正一道门可能会不顾脸面强抢剑丸,但没想到他们如此丧心病狂,为了抓她,竟然连浮云子和宁无极都出动了。
虽然自己机会不大,但自从习得《真武玄天剑》后,窥得陆地神仙之玄机,她的心境修为飞跃提升,已经不太畏惧对手了。
宁无极手无寸铁,神色淡然,一步一步走向慕剑璃。他走得极慢,身穿白色长衫,头戴纶巾,衣袂翩跹,仿佛是道祖脚踏凡间。每走一步,神炁剑气便似乎朝他致敬一般削弱一分,当他走到第十步时,剑气消散,一切恍如神迹。
这正是《太玄洞虚经》中的第一式:“抱元守一”。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我自岿然不动,任何攻手都无法侵犯。
慕剑璃催动功力,长剑带动星河之力,在她手中旋转起来,犹如星辰风暴。
漫天剑气汇聚为一道星光剑罡,形成北斗七星。宁无极抬手缓慢伸出食指,准确地点在玉衡星上。
像烟花爆裂般,北斗七星剑瞬间化为寒星,飞散四周虚空。
\\\"砰!\\\"
慕剑璃的身体化作流光,朝后疾退。虽然早已闻名宁无极的显赫威名,但对方的神功超出了她的想象。一股无力感瞬间袭来。冷声说道:“你们既然不要脸想看神炁剑气,那就让你们好好欣赏。”
“好气魄,好胆识。这样吧,我们以一招定输赢。”宁无极伸出一根手指,继续道:“慕姑娘,你使出多大力,我便用多大力,咱们只比一招,若是我还能侥幸破解,也不敢伤你。若是我破解不了,甚至被姑娘杀了,浮云子师叔一定不会再阻拦你。”
“堂堂混世魔神倒像你属下似的。”慕剑璃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
“把握好这一招吧。”浮云子这种人的武功已经练到无法无天,皇帝站面前都不放在眼里,相当于听调不听宣的二郎显圣真君,自然不受一个小姑娘的激将挑拨。
慕剑璃凝聚心神,长剑向着地面指去,冒险施展《真武玄天剑》第一式——灭天绝地。
神炁剑道只有三式,每一剑都蕴含着粉碎虚空的威能:灭天绝地、偷天换日、天道无情。她的功力远不及施展灭天绝地,只是拼死模拟这一剑而已,只是希望险中求胜,因为宁无极的武功修为实在太可怕了。
长剑入地一尺,慕剑璃用纤纤玉手按住剑柄,神炁剑气再次激发升起。
然而,这次的剑气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至刚至阳,四处席卷。
相反,剑气完全集中在长剑和她周围的空间内。
“呃……”慕剑璃惊叫一声,她根本不知道这一剑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但神炁剑气的烈火灼热已经让她快要忍受不住了。
宁无极并没有主动出手攻击,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慕剑璃。
他能面不改色地面对这样凶猛残暴的剑势,必然是对自己武功有着无穷的信心。
“慕姑娘,如果你支持不住就换一招吧,我会把这招当做没算。”宁无极见慕剑璃表情越来越痛苦,这至刚至阳的神炁剑气虽然威力惊人,但却在剑势强到一定程度后开始消散,最终她已经快要虚脱了。
所有的剑气都消失不见,恐怕已经无法持续施展。
“注意安全,不要轻敌。”浮云子自负天下武功无所不能,但对于真武玄天剑也只是听说而已,只能凭借经验推测这一剑不简单。
话音刚落,宁无极身下土地红光爆闪,滚滚神炁之火自下而上裹住他全身。
炽热的温度似乎要把人融化,内中的神炁剑气仿佛永不熄灭的剑界地狱一样焚烧着所有有形之物。
慕剑璃将剑收回鞘,冷笑道:“同级别的通圣神功,看你的抱元守一是否能解开这灭天绝地之剑。”
浮云子摇摇头,真若修炼到家,催动灭天绝地哪会坐马运气这么久,得亏宁无极怜香惜玉,强行保持风度,要是自己出手,一招可擒。
宁无极连忙施展轻功,却也难以跨越这庞大的剑界地狱范围。
眼前的景色变得异常火红,他不禁暴喝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像是从九幽之底响起,传遍整个剑界地狱。
火红色的视野中,宁无极感受到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撕裂开来一般。
但是,宁无极并没有退缩,他反而催动《先天无极功》的法门,以自己的真元为核心,将整个剑界地狱的力量都收纳到了体内。
“让我看看你能否承受得住!”慕剑璃也无法控制世间至刚至阳的神炁之火,索性不管宁无极是否认输,保险起见,她再次催动了神炁之火。
这股至刚至阳的力量变得更加凶猛,像是要将整个剑界地狱彻底焚毁一般。
剑界地狱中的所有东西,在神炁之火的烈焰下都化为灰烬,但仍无法撼动宁无极的身躯。他依仗着先天太极图的力量,稳稳地站立在原地,面对慕剑璃的猛攻,毫不退缩。
但转瞬间,神炁剑界突然爆裂成无数碎片。
“怎么可能?”慕剑璃惊恐地喊道。
只见宁无极除了衣角有些焦黑以外,依然仙姿飘飘地站在原地。
汹涌澎湃的真元形成巨大的先天太极图案,缓慢而又稳定地旋转着。
金光璀璨的太极图遍布整个天地玄黄,无数的道纹在其上飞舞,散发出古朴、沧桑、宏大和浩瀚的气息!
虽然灭天绝地强劲,神炁剑丸厉害无比,但最终,在剑道修为方面,用剑之人还是不如宁无极。
“《真武玄天剑》的神炁剑气果然厉害,如果没有《先天无极功》激发真元潜力的话真的危险。”宁无极长舒一口气,笑着说:“怎么样?慕姑娘还不认输,跟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