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眼神没有什么波澜，凡人其实也不过就是高级一点的动物，动物在绝境时，没有东西吃，只能选择吃同类。
生存和繁衍都是刻在所有动物基因里的dna。
但同行而来的侍从却都忍不住面露难色，后背冒出冷汗来，心里恶心，捂住嘴巴干呕了起来。
他们会觉得恶心，是因为他们并不饥饿。
围在肉汤边的，都是饥肠辘辘，饿得失去理智，能吃人的人。
不少父母及时捂住了孩子的眼睛，不想让他们看到这一幕。还有的则是脸皮微微颤抖，默默地垂下了头，什么也没有做。
身下的孩子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脏兮兮的脸色全是迷茫和害怕。
所有人努力咽了咽唾沫，雨水渗透过斗笠，又流到了脸上。不努力活下去，他们就会成为锅中的一碗汤。
就在个时候，一道温柔空灵的女声淡淡响起。
“吃了人，你们也是会死的。”
这声音和他们太过不一样，所有人的声音都带着恐惧，麻木，怨恨，只有这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不相干的地方传来的。
所有人都忍不住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路边停候着一辆马车，马车边上跟着几匹马，骑在马上的侍卫高大健壮，腰间都配着剑鞘。
马车中探出来一个女人，穿着黛色的曲裾。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女人身上干干净净的，白皙又艳丽的脸庞，是从未见过的美人。
刚刚说话的，就是她。
众人有一瞬间忘了腹中的饥饿，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哪怕是村镇上最最漂亮的姑娘，都没有这么好看呢。
明曦看了一眼这些人，估算了一下，轻描淡写地吩咐道：“杀一匹马给他们吃。”
人吃人，会感染上人体内病毒的。
吃人无疑是在饮鸩止渴。
侍从惊讶了一下，随即面露心疼为难之色，这一匹马，可比一条命要值钱多了。何况这还是御马。
侍卫：“夫人不必如此心善，这些流民只要走到官署，自然会有人救济他们。”
明曦皱眉看着他，语气淡然又不耐烦：“他们撑不到那里了，你还要我再说第二遍？”
听出明曦语气不悦，侍卫不敢再多嘴，只能牵了一匹马过去。
“我们家夫人好心，赐了一匹马给你们果腹。还有力气的人就都过来吧，帮着把马杀了。”侍卫吩咐着，却没有人动。
所有人朝侍卫那边看了一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是知道的，马匹向来贵重，对方居然舍得杀了马给大家伙吃。
这……
所有人眼眶微湿，看向马车上的明曦，呼啦啦地跪了一片，眼含热泪地给明曦磕头。他们……终于能活下去了。
“感谢夫人，多谢夫人的救命之恩！”
“夫人真是好人啊……”
系统美滋滋地接受着不多的功德信仰，积少成多，有一点是一点。
系统：“还是出宫单干机会多呀……”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把马杀了，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碗肉汤，哪怕是明曦这边的人，都跟着喝上了一口暖呼呼的汤。
哪怕一人一碗，大家也都非常珍惜满足，有的喝完了，又从旁边溪水舀过水，就着碗底的肉渣，一块儿喝到自己里。
喝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碗底，直到舔得干干净净的。
岁数大的老人吃得很慢，旁边先吃完的年轻人哪怕眼巴巴地看着，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却也没有动手去抢，大家都规规矩矩的缩着脑袋，心中感激，不敢造次。
先前的人肉汤，则是被弃在了一旁。
腹内饥饿稍微缓解，众人再看向肉汤时，顿时变得排斥恶心起来。
见吃得差不多了，明曦扫了一眼，随手点了个人询问道：“你们是从平原郡哪里逃出来的？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被点到的男人神情一震，努力想要表现自己，镇定地回答道：“回夫人的话，我们大部分是从高唐县逃出来的，这里还有重丘县和平昌县的人……”
“我们这几个县的情况都不太好，这雨实在是太大了，就跟老天爷破了个口子一样，哗哗将水往下灌。但最严重的还是平原县的人……听说平原县有好几个村子，一个人都没逃出来……”
说到这里，快三十的男人忍不住落下泪来，语气哽咽得说不出话。
原先不舍得给这些流民杀马的侍从也面露惭愧地低下了头，恨不得把头埋在地上。
明曦微微点头：“你们顺着官道再走二十里路，就能遇到发放赈灾粮的官府。”
“谢谢夫人，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吃完饭所有人再次向明曦磕了头，这才起身继续赶路。有了肚子里的这碗汤，所有人好像又恢复了一点活下去的力气和希望。
人最怕的就是没有希望。
又赶了几天路，明曦一行人终于到了平原县。
哪怕官署早已尽力疏通积水，但水依旧漫过了膝盖，这里的雨水倾盆而下，源源不绝。
马蹄打滑，一行人再难行走，马车停了下来。明曦从马车里探出头，往天上看了一眼……
还真是破了一个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