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袁敏竟然被那些人给活活打死了。
第二天下午,尹香雪突然来了旗袍店,将那两件旗袍送给了阿玉,袁敏的死,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多么伤心,脸上甚至依旧带着几分一贯的浅笑。
当时我和阿玉都很奇怪,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将旗袍送给阿玉。
尹香雪告诉我们,袁敏死了,她也该回老家去了,等她唱完今天晚上这场戏,连夜就走。
她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山村,以后跟着大队挣公分,这些衣裳都用不上了。
见她送得坚决,我和阿玉也没再推辞,说要给钱她,她也坚决不要,说就当时交了一年多的朋友,留个纪念。”
斗笠张说到这里,再次顿了顿,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也不知是年龄的原因,还是提起往事心里激动,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慢慢喝下半杯水后,老人才接着开口道:“那天晚上出奇的安静,大概是因为整死了人,那些人也消停了一夜,没人出来找戏班子的麻烦。
大家都知道那是戏班子唱的最后一场,以后就再也听不到这么好的戏了,几乎家家户户都出来了,河道里挤满了乌篷船,河道两岸挤挤攘攘,就连房顶上也站了很多人。
普通老百姓们站在明处看,就连那些小将也躲在暗处看。
那天晚上唱的是《霸王别姬》,没了袁敏的西楚霸王一角被另一名叫汪迎春的演员替代,她虽然一样工小生,但没了袁敏的《霸王别姬》似乎总是少了那么几分味道。
倒是那天的尹香雪极美,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将那虞姬的倾城绝色展现得淋漓尽致。
也有不少人唏嘘,都说戏子果然无情,才死了丈夫,竟比往日要越发的惊艳世人。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最后一幕时虞姬自刎的那柄剑,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换成了一柄真正的宝剑。
一代佳人尹香雪,竟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假戏真做。
那殷红的血啊,流了整整一个戏台子。
那天晚上,戏班子其他的人全都连夜离开了,除了值钱的东西,连戏服和道具都没有带走,很长一段时间,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除了你们,还有人知道将道具换成真剑的是尹香雪自己吗?”
十五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斗笠张稍稍一顿喝了口茶水,小家伙就忍不住发问道。
“你这猴儿倒是还挺聪明的。”
斗笠张大概是早就跟邵真人一起听过小黑口吐人言,所以对十五突然开口说话并没有表现得惊诧,反而笑盈盈的夸赞了一句。
“的确,除了我们夫妻二人,谁都不知道尹香雪早就有了赴死追随她丈夫的心思,所有人都以为是有人惦记上了尹香雪袁敏夫妻俩的财产,故意将道具换成了真剑。”
斗笠张点头说道。
“那你们夫妻俩完了,肯定变成最大的嫌疑对象了。”
十五望着斗笠张说道:“尹香雪上台之前去过你们家,还将那两件旗袍送给了阿玉,看到的人一定会想,尹香雪的丈夫出事,她一个女人担心被人算计,所以将财产寄存在你们家了。”
“的确是这样。”
斗笠张微微点头:“只是我们当初到底年轻,不懂得人言可畏,也没想过这么多。
后来我娘过生日的时候,阿玉甚至还穿着尹香雪的那件墨绿旗袍去给我娘祝寿。
我当时就觉得尹香雪夫妻俩死得惨,我娘生日,阿玉穿这件旗袍不好,可她一向有主意,为此我俩那天还闹得挺不愉快。
那天参加宴席的亲朋好友无一不夸阿玉漂亮,甚至赛过那天晚上的尹香雪。
我的感觉没有错,我们的灾祸也恰恰就是从阿玉穿上那件旗袍的那天开始的。
我娘的寿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当初带走袁敏的那些人又来了,直接在宴席上就将我和阿玉带走了,分别拘押在一栋楼的两间小黑屋里。
被他们带走的时候,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娘惊慌无措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咚”的一声倒了回去。
那些人白天在我和阿玉身上挂上牌子,拉着我们到处游行,晚上分开审问我们,到底将尹香雪的资本主义财产藏到哪里去了。”
斗笠张说到这里,长长喘了口气,眼眸变得微微浑浊了起来,“就这么被他们折磨了整整七天之后,我实在担心我娘,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