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周安东曲着手指,敲了敲桌子:“行了,你闺女才十四,有的是时间让你想,现在说说抗灾募捐晚会的事情吧。”
张生辉缓缓地回过神来,自己女儿才十四岁,年纪尚小,考虑这些的确为时过早。而且,作为父亲,他又不想在女儿读高中的时候,就送到国外去。
“那天接到你的电话之后,首先我们跟央视取得了联系,他们听到举办赈灾晚会的事情很是积极。”
说到这,张生辉拿起面前的烟盒,抽出一根放到嘴里,然后又拿起火机把烟点燃。
“那是我们跟央视第一次沟通,谈话我和老武开始联系企业,我这边联系了十七家,老武联系了二十四家。
接着,我们与央视进行了第二次深入的沟通,并最终确定了各企业,具体的捐款数额。”
武宏康补充道:“在前两次交流时,央视传达给我们的意思是,所有参与捐款的企业都会获得一个上台的机会。
毕竟大家是实实在在地掏出了真金白银,借此机会给自己的企业做一番宣传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不过,按照最初的方案,需要等到晚会圆满结束以后,各个企业再将善款转至指定的账户之中。
然而,当我回到家中仔细思量过后,却越想越觉得这种安排存在一定的风险隐患,毕竟这世上最难揣测的便是人心。
如果有的企业在上台风光露脸、成功达到了预期的宣传效果之后,突然变卦不舍得拿出这笔钱来了,这种可能性并非完全不存在。
基于以上种种顾虑,经过深思熟虑,我认为还是应该让各企业先行完成捐款,拿到正捐赠书后,才能有上台的机会。
然后,我再次与央视进行了沟通,把我的想法说了一下,央视那边的反馈很是积极,对我的想法很是支持。”
周安东诧异地将目光投向武宏康,老武居然有这样的认知,果然,能当国企领导的,就他妈的没有一个傻子。
他作为一个拥有前世记忆、重活一世的人,对于这类事情可是心知肚明。回想起上一世几场央视赈灾晚会,每一场都是热闹非凡,众多企业纷纷亮相,争相表现自己的爱心和社会责任感。
然而,其中就有某企业在大出风头后,却做起了老赖,一直拖延着不肯支付所承诺的捐款。
这种亏吃多了之后,央视就制定了新规,所有参加赈灾募捐晚会的企业,想要上台露脸,宣传自己企业的,都要先捐款。然后,拿着捐款证明才能上台。
这时,张生辉接过了话头:“这几天来,陆陆续续已有不少企业将捐款如数打入了指定的账户。”
周安东微微点头,其实耍无赖,做老赖的企业都是个例。真正有爱心,愿意付出的企业还是大多数的。
“你们这次捐了多少?”
武宏康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紧接着才回答道:“三百万,说起来真是不容易,为了这笔捐款能够顺利通过,我可是费尽心思,专门上了党组会去争取,经过足足两天的研究,才终于敲定了这个数目。”
听到这话,一旁的张生辉不禁笑了起来:“我也捐了三百万,这对我来说倒是挺简单的,因为我自己说了算,想捐多少直接定就行,也没人胆敢提出异议。
之所以我也捐三百万,是因为我们是合作伙伴关系,既然老武捐了三百万,我肯定不能比他捐得多,总不好压他一头。”
在这年头儿,能一下子捐出三百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特别是对于像武宏康所在的这种国有企业而言,要拿出如此巨额的资金用于捐赠,确实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和魄力才行。
可能有人会觉得,反正这些钱又不是武宏康个人掏腰包,所以他应该没什么压力。但事实并非如此,身为国企的领导,他每动用一分公款,无论用途如何,都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和风险。
相比之下,私营企业在处理资金方面就灵活多了,别说捐款了,哪怕是把钱扔进河里只为听响,也不会有问题,但国企哪个领导敢这么干?
张生辉看着周安东,笑眯眯的说道:“老周,你要捐多少?”
周安东嘿的笑了一声:“咱们三个可是合作伙伴,我自然也不能压你们一头,所以打算捐两百万。”
张生辉和武宏康互相对视着,目光交汇的瞬间,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眸深处捕捉到了那一抹浓郁的疑惑之色。
要知道,除了去年深城爆炸事故,周安东捐了两百万之外,在其余的每一次捐款活动当中,他所捐献出的金额从未低于过千万,并且统统是以美元作为计量单位的!
如今,全国多个地区都遭遇了极为严重的水患灾害。按理说,周安东这个财大气粗且一向热衷于公益的人,绝对不应该仅仅只掏出区区两百万来应付了事儿。
虽然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这两百万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可放在周安东身上,不过如同九牛之一毛罢了。
更为关键的一点在于,周安东跟印家已经势同水火,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们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尤其周安东本就一直处于整个社会舆论关注的焦点位置之上,倘若此次真的只捐两百万,印家很有可能会大做文章,引导舆论对他进行指责与谩骂。
如此一来,周安东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良好声誉恐怕就要在一夜之间化为泡影、毁于一旦!
张生辉满心狐疑地盯着周安东,他实在想不通,自己都能够想到的事情,周安东这只小狐狸,怎么可能想不到?
周安东笑了笑,举起了酒瓶:“来来来,咱们喝酒!”
张生辉和武宏康心不在焉的缓缓地举起酒瓶,轻轻地与周安东手中的瓶子碰了一下。当酒入喉时,张生辉却感觉没滋没味儿的。
主要是周安东的行为太反常,且不提这样一个能在全国人民面前大大提升自身形象、赚取公众好感的机会。
单说这种给自己竞争对手留下可乘之机的行为,哪怕周安东脑袋被驴狠狠踢过一脚,他也干不出这种蠢事儿来。
武宏康倒是没有想太多,只是目光随意地落在周安东身上,开口问道:“赈灾晚会你去参加吗?”
周安东身体微微后仰,右手漫不经心地抓起一把五香花生米,放入口中,接着嘴里发出清脆的“嘎嘣嘎嘣”声。
“不去,这种出风头的机会还是都留给你们吧,如果我去了,那你们可全都得黯然失色。”
听到这话,一旁的张生辉忍不住一撇嘴,但并没有反驳。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凭周安东这家伙的口才和平时所受到的关注度,倘若他真参加赈灾晚会,恐怕还真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张生辉看着周安东:“印陌在江州嫖娼,是不是你安排的?”
“放屁!”周安东很是不满的说道:“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还是十大杰出青年,我怎么会给人安排嫖娼,这种有违道德有违良俗,违法犯罪的事儿?
再说,我根本就不认识印陌,配啥给他安排?说实话,要是你老张去了,有这样的要求,我就算冒着被警察叔叔抓的风险,也肯定会给你安排,但印陌就算了,我们真的不熟。”
说完,周安东把剩下的半瓶酒一口气喝光,然后放下酒瓶起身,先是莫名其妙的冲着张生辉一咧嘴,给了他一个迷人的笑容,随后轻轻摆了摆手,潇洒的一转身。
“行了,我回家陪闺女去了,你们慢慢喝。”
望着周安东离去的背影,脑海里还在闪现着刚刚周安东那迷死人的笑,这让张生辉不禁感到愈发狐疑起来。
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这混蛋肯定是憋着什么坏呢。只是,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武宏康笑着说道说道:“印陌在江州嫖娼,肯定是被老周给安排了,这个不用问。”
张生辉拿起烟点了一根,深吸一口后,吐了个眼圈儿:“毛呢厂,一直以来都是印家的后花园儿。
如今上面却安排周安东去担任厂长,这无疑是等于拿着刀子,直接往印家的屁股上捅,而且还是明目张胆的捅。
而辽省是周安东的老巢,现在印明升去那边当书记,其背后的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所以啊,周安东和印家必有一战。
只是,让我想不明白的是,印陌怎么会突然跑到江州去,还被周安东给坑了,甚至把火都烧到了他老子印明升的身上。”
张生辉叼着烟,丝丝青烟袅袅升起,如薄纱般在空中缓缓飘荡,轻轻刺激着他的眼睛,使得他左眼不由自主的微微眯起。
“若单论印陌嫖娼这件事,倘若并未牵扯到印明升,那么周安东与印家或许尚有斡旋和解的空间。
但现在,印明升的负面消息铺天盖地,毫无疑问,这肯定是周安东在背后操纵。如此一来,双方已然势成水火,注定要不死不休。
而周安东在公益慈善上走到了所有人前面,他也一直在说要做社会型企业,坚持践行“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理念。确实,他也一直是在这么做的。
且不说他给央美捐的两千万美金,也不提他给国家捐的十亿美金,就说阿里地区雪灾,他捐款捐物,总金额超过了两千多万,这还不算他个人捐赠的医院。
就连去年深城发生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事故,他都捐了两百万。但此次面对全国众多地区遭遇极其严峻的水患灾害,他只捐两百万。
这无疑给了印家可乘之机,他们势必会抓住这个把柄大做文章,不遗余力地将周安东打落神坛。”
武宏康压低声音缓缓地说道:“当我听说他要担任毛呢厂厂长的时候,都把电话都拿起来了,要告诉他,不要去趟毛呢厂的浑水。
但最后我一琢磨,周安东那么狡猾,对毛呢厂的种种复杂情况,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既然他答应了上面去毛呢厂,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所以这个电话我就没有打。”
说到这,武宏康的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冷笑:“至于印陌为什么会跑到江州,我倒是能猜出个一二来。
那个家伙是出了名的贪婪又愚蠢,如若换成稍具头脑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样敏感的时候跑到江州去,让周安东捻吧捻吧,做成引线给点了。
再看看京城这边,印明升的负面新闻一经曝光,便如同燎原之火一样迅速蔓延开来,其传播扩散的速度之快简直超乎人的想象。
不仅如此,更多对印家不利的各种消息也是层出不穷、纷至沓来。你不妨仔细思量一下,这是因为什么?”
张生辉目光一闪,心中已然明了:“肯定是印陌得罪人太多了,以前这些人都惧于印家,不敢出手报复。
可如今局势不同了,明显有人在背后故意针对印家,那些人自然要出了心里那口气,真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必然会在暗地里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武宏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对,若不是印家护短,就凭印陌干下的那些混账事,恐怕早就被人扔进坑里埋了。
至于他去州,我倒是能猜到一点,应该是奔着御贡集团去的。这家伙究竟是蠢到何种地步,才敢打御贡集团的主意,妄图将其一口吞下。
即便是印家那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子,估计也没他这个孙子这般狂妄自大、贪得无厌!”
张生辉沉思着说道:“其实周安东的目标非常明确,从始至终他盯上的都是印明升,只是一直在寻找发难的机会。
而印陌突然自己送上了门,这就等于,印陌把自己当成了刀,并亲手交给周安东去捅自己老子。
虽说,印家的动作很快,但在这场较量中,他们还是吃了不小的亏,主要是对印明升的影响太大了。
如果不把周安东的金身打破,印明升在辽省将会寸步难行。所以,我就想不明白,周安东为什么只捐两百万,给印家留下攻击他的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