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厚一皱眉:“怎么回事,说说。”
三个家伙,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玛勒逼的!”陈忠厚骂了一句,跳下炕,拿起电话打给陈忠来。
“老三,小磊又被抓进去了,据说还是刑警队动的手。”
陈忠来说道:“刚出来没几个小时呢,怎么又被抓了?”
陈忠厚说道:“陈磊咽不下那口气,带着人去找吴县平算账,没想到对方早有准备,他们刚动手,刑警就出现了。”
陈忠来不满的说道:“你要管管小磊了,再这样下去,早晚会出大事。”
陈忠厚说道:“出事怕啥,你是他三叔,还能不管他?”
陈忠来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陈忠厚笑了一声,转身上了炕:“你们三个,来,陪我喝一口。”
他根本就没把陈磊被抓当回事,在他想来,只要有老三出面,很快陈磊就会再次出来。
不过,对吴县平的恨意,却更加深了。玛勒逼的,陈磊两次被抓都是因为你,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你。
至于陈磊为什么被抓,横行霸道惯了的陈忠厚是不会想的。
因为在他的思维里,老子打你,你得挺着,要是敢反抗,就是你不对。
………………
迪雅印刷厂,动静有点大,很多民众跑过来看热闹,陈伟民带着印刷厂的职工也来了。
“老吴呢?我家老吴呢?”樊秀华找了一圈,没看到吴县平顿时就急了。
“别急!”周安东趴在樊秀华耳边嘀咕了几句。
樊秀华长长吐了口气:“在哪个医院?”
周安东说道:“附属医院,等这里完事儿的,我也过去。”
“好!”樊秀华点点头。
十多个流氓,被押上了车。
邢文斌说道:“周厂长,我们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周安东跟邢文斌握了握手,“麻烦你们了。”
“麻烦什么!”邢文斌摆摆手,“这是我们的职责。”
“周安东!”女警走了过来,伸出手说道,“认识一下吧,我叫裴静姝。”
周安东跟裴静姝握手,笑着说道:“刚刚我可看到了,裴警官真是女中豪杰。我周安东从来没有佩服过一个人,你是第一个让我佩服的。”
裴静姝脸上笑开了花:“真的吗?”
周安东非常认真的点头:“当然!”
裴静姝开心的不得了,但还是保持着矜持:“谢谢夸奖。”
“收队!”邢文斌招呼一声。
裴静姝说道:“有时间到刑警队来玩儿。”
周安东点点头:“好的!”
裴静姝上了车,打开车窗,跟周安东挥手。
周安东笑着摆摆手,看着警车一辆接一辆驶离。
“嫂子,走吧,我们去医院。”说完,上了吴县平的车。
“等一会,我也去!”陈伟民交代了一下职工,然后跟樊秀华一起上了车。
刑警队,邢文斌刚一回到办公室,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快步走过去,拿起电话。
“我是邢文斌。”
“老邢,我是凌北分局蔡鑫,听说今天有个大行动?”
邢文斌把旁边的一把椅子拉过来坐下:“我刚回来,你就知道了?消息蛮灵通的嘛。”
蔡鑫哈哈大笑:“江州就这么大点地方,你搞出来的动静可不小,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建设局的陈忠来,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抓了他侄子。”
邢文斌把办公桌上的一个记事本拿过来,拔下钢笔帽,在上面写下了蔡鑫两个字。
“老蔡,你今天不应该打这个电话来啊。”
蔡鑫一愣:“不就是打了个人嘛,好像还没打咋地,赔点钱就行了呗。”
邢文斌说道:“老蔡,如果你打这个电话,是想给陈磊说情,还是别说了,免得伤了和气。”
蔡鑫沉默了一下,然后笑了一声:“行,是我不识好歹,打扰邢队长了。”
“嘟嘟嘟……”
听筒里传来忙音,邢文斌看了看手里的电话,叹口气,这是第一个,接下来还不知道得罪多少人呢。
“叮铃……”
他的电话刚放下,铃声又响了。
邢文斌苦笑一声,再一次拿起电话:“我是邢文斌。”
“邢队长,我是财政局的谢有志,你是不是抓了陈忠来的侄子,陈磊?”
邢文斌拿着笔,在记事本上,写下了谢有志的名字。
“对,你不会也是来说情的吧。”
谢有志说道:“说什么情,犯了法该抓就抓。但是啊,我听说只是普通的打架,而且对方也没怎么样,没有必要上纲上线的,批评教育一下就行了。给陈忠来一个面子,你捡个人情,这样多好,别因为这点事儿,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邢文斌说道:“还需要调查一下,只要他没有涉及别的案子,我自然会放他离开。”
“嗯,好,好好,好!”谢有志连续说了几个好,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唉!”邢文斌又叹了口气。
江州附属医院,周安东打听了一下,才找到吴县平的病房。
此时,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了,躺在病床上打着吊瓶。
“老吴,你感觉怎么样?”
虽然知道怎么回事儿,但看到吴县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樊秀华不担心是假的。
“哎呦……头疼、迷糊、恶心、眼睛也有点看不清。”
吴县平闭着眼睛,嘴里哼哼着,有气无力的,好像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一样。
周安东看得啧啧称奇,演技进步的挺快啊。
这时,一名护士走了进来,周安东急忙说道:“护士,我朋友怎么样,是不是伤得很重?”
护士说道:“已经检查过了,没什么大事儿。”
周安东说道:“那他怎么说脑袋疼,迷糊,而且还恶心,看不清东西呢?”
护士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大夫说,休息一晚看看,要是明天没有好转,再做进一步的检查。”
周安东说道:“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护士给吴县平量了一下体温:“暂时看没有。”
“好好好!”周安东说道:“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护士走了,病房里没了人,周安东说道:“行了,别装了。”
吴县平睁开了眼睛,咧嘴一笑,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哎呀一声叫。
“疼!”抬手捂住了嘴角,“妈的,陈磊那个小犊子,下手还真狠。”
陈伟民不知道咋回事,见到刚才还要死不活的吴县平,突然好了,吓了一跳,紧接着反应过来,吴县平是装的。
“你没事儿啊,吓死我了。”
吴县平说道:“那么多警察都来了,我会有什么事儿。”
“你们聊吧,我得回去了。”周安东跟樊秀华打了个招呼,“嫂子,我走了,千万别露馅。”
“放心吧!”吴县平现在是信心十足,“不会露馅的。”
周安东摆摆手,出了医院,然后打了辆面的回到酒厂。
1993年1月1日,农历十二月初九,元旦!
周安东早早的就起来了,拉开窗帘,发现外面又下雪了,随手拿起旁边的烟点了一根。
回来已经一年了,去年元旦那场大雪他记忆犹新。
而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很多人的人生,都因为他而改变。
“轻轻杨柳风,悠悠桃花水。小船儿飘来了,俊俏的小阿妹。眼睛水灵灵,脸上红霞飞,问一声小阿妹,你要去接谁……”
七点刚一过,天还没有大亮呢,厂里的广播就响了,而这首风含情水含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火遍了大街小巷。
烟雾在眼前飘散,外面的天,渐渐的,越来越亮,职工三三两两的来了,然后直奔厂文化宫。
今天集团成立,是酒厂的大日子,职工也都早早的起来,吃完饭就来了。
周安东连着抽了三颗烟,这才去洗手间洗漱,还没等他完事儿呢,外面传来敲门声。
周安东急忙漱了漱口,把牙刷牙缸放好,出来打开门,就看到顾兵和杜春来站在外面。
两个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脚上的皮鞋擦的铮亮,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好像还打了发胶。
周安东上下打量着两人,顾兵和杜春来被他看的心里一慌,急忙检查衣服,是不是扣子扣错了,还是裤子拉链没拉上。
“哈!”
周安东笑了一声:“别紧张,你们的衣服没有问题。”
顾兵翻了白眼:“快点穿衣服,先去吃饭。”
周安东转身回了屋,很快穿好衣服就出来了。
顾兵看着周安东,瞪着眼睛说道:“你就穿这一身儿?”
周安东穿着酒厂的工装,外面依然套着大棉袄。
“我没有西装,也不喜欢穿,这一身儿挺好。”
“你爱穿啥穿啥。”顾兵招呼杜春来一声,“走!”
三个人出了宿舍楼,来到外面简单的吃了早餐,看看时间还早,就回到了办公室。
刚坐下,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周安东说道:“进来!”
五分厂厂长,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走了进来。
“我就知道,时间这么早,你们不会到文化宫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各分厂的厂长,一个接一个的都来了。
全都把自己压箱底的衣服拿出来了,只是他们这些人,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
西装穿在他们身上,真的体现不出美感来,还有两个,领带扣都打错了。
本来周安东的办公室挺大的,可是人太多了,就显得有点挤了。
看看时间,也快九点了,周安东起身说道:“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厂长!”闫国海问道:“市里那几位没说来吗?”
杜春来说道:“我打电话问了,说有时间肯定会来。”
周安东点点头:“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一定会来。”
一群人出了厂部,边走边聊,当他们进了文化宫的时候,本来嘈杂的声音,瞬间就消失了,然后就响起了掌声。
周安东双手合十,向周围的职工表达感谢。
而这个时候,陈忠厚正在接陈忠来的电话。
“大哥,事情有点麻烦了,昨天我找了十多个人说情,但刑警队的邢文斌一点面子都不给。”
陈忠厚一听就急了:“你找的人,是不是份量不够?”
陈忠来说道:“我找到人,哪个级别都比他高,还有两个是分局的领导,也都被他给搪塞过去了。”
陈忠厚一下就炸了毛,戾气在眼里一闪:“他妈勒逼的,既然给他敬酒他不喝,那就给他喝罚酒。”
陈忠来沉思了一下:“可以,我倒要看看他邢文斌,是不是真的那么硬气,什么都不怕。”
“我这就安排!”陈忠厚挂断电话,然后又拿起来拨了一串号码。
很快听筒里传来有些苍老的声音:“哪位!”
“我是陈忠厚!”陈忠厚说道:“陈磊被警察抓了,你应该知道了吧。”
对方说道:“知道了。”
陈忠厚说道:“挨家挨户的通知,到刑警队去要人,如果不放人就给我闹,使劲儿闹,还是老规矩,出人的每户给三块钱。”
对方说道:“支书,现在三块钱有点少,估计没人会愿意去。”
陈忠厚怒气上涌,但没有发出来:“那就五块钱,这是我的底线。如果有人不识抬举,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好!”对方也知道陈忠厚的脾气,没敢再多说。
陈忠厚说道:“别忘了通知王小虎他们。”
对方答应一声,挂了电话。
陈忠厚老婆魏玉红,拿着一个小盆儿进了屋,里面装着两块还冒着热气儿的大豆腐。
“小磊怎么样了,出来没有?”
陈忠厚哼了一声:“没有!”
魏玉红叹口气:“生了两个,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陈忠厚不满的说道:“赶紧做饭吧,都几点了。”
魏玉红把豆腐炖了,炒了两个菜,又给陈忠厚把酒烫上。
这时,外面的狗突然狂吠起来,魏玉红抬头看了一眼。
“老孙会计来了。”
很快,一名能有六十来岁的老者进了屋。
他身材干瘦,头发花白,但两眼却非常有神,看起来是个很精明的人。
“支书,人都找好了。”
陈忠厚问道:“多少人?”
孙会计说道:“五十七人,两辆四轮子。”
“好!”陈忠厚说道:“吃饭没有,一起喝点。”
孙会计摇头:“我吃完了,要是没有事儿我回去了。”
陈忠厚摆摆手:“回去吧!”
以前,陈忠厚有什么要求,镇里或者县里不答应,他就召集村民去闹事,那是一闹一个准儿。
这次,他又把这一套拿了出来,而且非常有信心,刑警队肯定会放人。
至于会不会出事儿,他才不在乎。反正是法不责众,有能耐就把几十村民都抓起来。
邢文斌到了办公室,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坐在椅子上点了根烟。
昨天,他接了十多个求情电话,居然还有人找到了他老婆那里,这就让他有点生气了。
早上起来,直接去市局见了戴宏伟,把事情说了一遍,得到戴宏伟严查的指使后,他就没有了顾虑。
呼噜一声,邢文斌喝了口热茶,然后拿起电话,刚要拨号码,办公室门被人用力推开,砰的一声撞在了墙上。
“邢队,出……出大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