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萧砚一下就拒绝了。
“萧爷......”乐霆有些着急,眼睛满是担忧,“您一个人进去太危险了,我这一身力气,好歹能给您挡着。”
萧砚眉头微蹙,指尖青光流转:“这甬道内布满禁制,连本王都要格外谨慎,你若进去,只会徒增变数。”
他看着乐霆焦急的样子,语气柔和了几分:“在外面守着便是。”
乐霆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他就是怕。
怕萧砚出事。
“那您小心点。”他抓了抓那头乱糟糟的短发,声音透着担忧,“万一有什么动静,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冲进去。”
萧砚点头,临进甬道前,他突然开口:“狗剩,你们几个看着点,别让他胡来。”
没人能看清,萧砚是如何进去的,等所有人回过神,萧砚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空气中。
那个狭小、幽深的甬道中,偶尔会传来机括转动的声响。
乐霆在洞口来回踱步,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好钻进那窄小的甬道。
“乐爷,您别着急。”狗剩站在一旁,看着乐霆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忍不住劝道,“萧爷那么厉害,肯定没事。您瞧,咱们这一路走来,什么机关没遇到过?那丹墓里那么多煞气,萧爷不都是抬手就解了?连那些个阴魂都不是萧爷的对手。”
乐霆没说话,只是盯着甬道的方向。手里不自觉地捏紧了那块沾满血迹的罗盘,指针在他指尖不停打转。
他当然知道萧砚厉害,可正因为知道,才更加担心。
那些个上古禁制,连萧砚都说要格外谨慎,可见凶险程度。
“您坐下歇会儿吧,都在洞口转悠一个小时了。”狗剩见他一直站着,赶紧搬了块青石头过来,又从包里掏出水壶,“来来来,喝口水,这一路上也累了,您这么着急上火,万一身子骨垮了,萧爷该心疼了。”
“我不累。”乐霆摆摆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洞口。
“乐爷。”狗剩叹了口气,抬手指了指远处,“您瞧那些个跟咱们抢晶石的,有几个能活着出来?可萧爷带着咱们,一路上平平安安的,这会子您这么担心,倒像是不信任萧爷似的。”
见乐霆不说话,狗剩又补充道:“萧爷临走前特意叮嘱咱们看着您,那语气啊,跟您平时护着萧爷一模一样。我看啊,萧爷是真拿您当自己人。”
乐霆闻言愣了一下,是啊,萧爷向来稳重,这次进去肯定也是成竹在胸。
自己在这儿瞎操心,反倒让他分心。
“你小子。”他用力揉了揉狗剩的脑袋,终于露出个笑容,“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些话了?跟我打感情牌?”
“那不是怕您这么着急上火么。”狗剩赶紧躲开,一边整理被揉乱的头发,一边笑嘻嘻地说,“再说了,您要真跟我似的,见了萧爷就腿软,那才叫丢人呢。”
正当乐霆和狗剩说话间,突然山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十几个彪形大汉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康四爷徐步走近,一身剪裁考究的墨色唐装,腰背挺得笔直,戴着单片琉璃镜,金色的链条垂落,不紧不慢地拨弄着一串乌木佛珠,相貌儒雅,气质温润,脸上还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乐兄弟,咱们可算见面了。”他的嗓音温和,“这些天四处找你,可真是不容易啊。”
“康四爷” 这个名号,其实颇有几分讽刺意味。
站在乐霆面前的分明是个年轻人,最多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张白净的脸生得极为斯文。
可偏偏地方上的人都叫他 “康四爷”,说是因为他在康家排行第四。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康家四少爷,会是本地最大的文物贩子。
康家在这一带扎根已有百年,从康老爷子那辈起就开始经营古董生意。
表面上是正经的古玩买卖,暗地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国内但凡有点名气的古墓,几乎都有康家的人插手。
乐霆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往甬道入口挪了半步。
他不能让康四爷发现萧砚的行踪,更不能让这些人破坏禁制。
想到这里,他故作轻松地咧嘴笑道:“康老板,您这是什么意思?咱们这一路也算相安无事,您怎么还带着这么多人找上门来?”
“相安无事?”康四爷脸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毁了那口鼎,害死了我那么多手下,现在竟然敢说相安无事?”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朝手下们使了个眼色:“把他们都绑了,那小子留活口,其他人......”他嘴角微勾,“都处理掉。”
乐霆猛地从腰间抽出匕首,那是他一直贴身带着的防身武器。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可他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后颈突然传来一记重击。
原来早有人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身后,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了要害处。
眼前猛地一黑,意识开始模糊。
乐霆只来得及冲着狗剩的方向大喊一声:“快跑!”就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结实地绑在一把破旧的木椅上。
四周一片漆黑,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霉味,还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醒了?”康四爷懒洋洋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随即,一盏昏黄的灯亮起,照亮了这间废弃的仓库。
借着微弱的光线,乐霆看清了角落里躺着几具尸体,面容狰狞,衣衫上满是血迹。
是那些之前试图寻找晶石的盗墓贼。
“康四爷。”乐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咧嘴一笑,丝毫不在意自己嘴角渗出的血丝,“您这是打算严刑逼供?”
“严刑逼供?”康四爷踱步到乐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得看你识不识相,那些晶石在哪儿?还有,跟你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乐霆心头一紧。康四爷果然注意到了萧砚,他装作一脸茫然:“什么晶石?什么人?康老板,您说的我可听不明白。”
“还嘴硬?”康四爷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打了个响指。
两个彪形大汉走了上来,一个提着一桶水,另一个手里握着滋滋作响的电棍。
“最后问你一次。”康四爷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刺骨的寒意,“那些晶石在哪里?你那个同伙又是什么来头?”
乐霆看着眼前的刑具,突然笑了起来,脸上满是嘲讽:“康四爷,您这些玩意儿,还真是上不了台面啊。”
康四爷也不恼怒,猛地挥手,两个壮汉立刻动手。
刺骨的冰水从头顶浇下,紧接着是电流带来的剧痛。
乐霆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有骨气。”康四爷冷笑着背过身去,声音阴冷,“不过你以为,就凭这点小把戏能瞒得住我?”
“来人!给我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剁了!”
话音刚落,空气中突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波动。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外面守着的手下被什么东西掀翻在地,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还没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仓库里的灯突然熄灭了。
黑暗中,一股熟悉的气息缓缓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
“什么人?!”康四爷厉声喝问,声音里第一次带了几分慌乱,他快步后退,从怀中摸出一小物件,那是他从一处古墓里得来的法器。
可那些打手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
他们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道青光在黑暗中亮起,如同利剑般划破长空。
那光芒清冷而锐利,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切割开来。
乐霆被绑在椅子上,看着这熟悉的一幕,眨了眨眼。
他知道,是萧爷来了。
他.....又给萧爷添麻烦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康四爷声音都在发颤,手微微震动。
萧砚缓步走来,青丝飘扬,玉簪半歪,周身笼罩着淡淡的青光,脸上多了几道伤口,眼神中带着不耐:“你祖宗。”
那身轻便的衣服在黄帝陵就坏了,他只能再穿回原先的衣服。
康四爷瞳孔猛地收缩:“你......你不是人!”
话未说完,他手中的东西突然碎裂,化作齑粉。
他和那群打手瞬间昏死过去,软软地倒在地上。
萧砚走到乐霆面前,看着他被水浇透的狼狈模样,眉头微皱。
青光轻轻一点,绳索应声而断。
“萧爷......”乐霆想站起来,腿却一软,险些摔倒。
萧砚伸手扶住他:“让你在外面等着,偏不听。”
这话说的,就跟乐霆想被人抓住一样。
“我......”乐霆扯出笑,却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追问着,“狗剩他们......”
“狗剩他......”萧砚的声音罕见地有些迟疑,他并不太想说后面的话。
乐霆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太了解萧砚了,这样的语气,意味着最坏的结果。
他的手下意识地抓住萧砚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来晚了一步。”萧砚轻声道,“当我赶到时,他已经......”
萧砚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他为了给老李他们争取逃跑的时间,一个人引开了康四爷的手下。等我找到他的时候,已经......”
乐霆双腿一软,彻底跪在了地上。
手指深深地抠进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印子。
“狗剩那小子......”他嗓子哽住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他,他爹重病卧床,家里穷得揭不开锅,那小子十三岁就出来打工养家。”
萧砚静静听着,手掌轻轻按在乐霆肩上。
“是我师父先收留了他,让他在古玩店里打杂。”乐霆声音哽咽,“那时候他爹病得快不行了,我把值钱的古董都卖了,给他爹治病。从那以后,这小子就跟着我混了”
回忆涌上心头,乐霆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爹的病好了后,就死活要跟着我学本事。说要报恩,要守着我这个大哥。他爹也支持,说这孩子命该跟我。”
“刚开始教他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懂,可就是肯下功夫。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功,师父留下的那些笔记,他抄了一遍又一遍。”
“第一次下墓,他吓得差点尿裤子,可还是咬着牙跟我进去了。说什么也不肯等在外面,非说要给我打下手。后来渐渐胆子大了,学会了分辨各种机关。有时候看得比我还准......”
乐霆眼泪流得更凶了:“前些日子他还说要把家里老房子翻修一下,说他爹年纪大了,想让老人家住得舒服点,说等这一票结束,就回老家开个武馆。说要把我教他的功夫都传下去......”、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呢喃。
萧砚蹲下身,伸手扶住他的肩膀。
这时他才注意到萧砚脸上也有好几道伤口,虽然都不深,但每一道都触目惊心。
最长的一道从太阳穴延伸到下颌,虽然已经结痂,却依然能看出当时伤得不轻。
萧爷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疲惫,想来在那禁制重重的甬道里,也经历了一场恶战。
“对不起......”乐霆声音颤抖,眼泪模糊了视线,“都是我不好,害死了狗剩,还害您受伤......”
“不关你的事。”萧砚神色凝重,打断他的话,“是我大意了。本以为康四爷不会这么快找来。况且......”他顿了顿,“狗剩是条汉子,死得其所。”
乐霆摇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要是再早点察觉就好了......狗剩那小子胆子那么小,要不是为了救我们......”
说着说着,他突然想到什么,声音带上了几分狠意:“我要杀了康四爷!”
萧砚按住他的肩膀:“康四爷已经伏法,刚才那些人也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乐霆这才注意到,地上那些昏迷的打手和康四爷脸上都带着痛苦的扭曲,显然已经被萧砚的法术折磨得不轻。至
“走吧。”萧砚轻叹一声,抬手抹去乐霆脸上的泪水,“先去安葬了狗剩。”
乐霆咬着牙站起来,随即又是一阵眩晕。
萧砚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手指触到他后背时,乐霆痛得抽了一口冷气。
萧砚掀开他的衣服一看,后背上遍布着烧伤和鞭痕,有些地方已经渗出血来,皮开肉绽。
那些伤口交错纵横,显然是被反复凌虐的结果。最触目惊心的是肩胛骨处的一处烫伤,皮肉已经焦黑,那是电击留下的痕迹。
“畜生!”萧砚眸中寒光一闪,指尖青光大盛,轻轻覆在那些伤处。
丝丝凉意透过伤口渗入,疼痛顿时减轻了不少。
乐霆却摇头:“先去找狗剩......他、他一个人在那儿......”
看着他这副执拗的样子,萧砚知道劝不动,只能半扶半抱地带着他离开仓库。
他能感觉到乐霆在发抖,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难过。
一路上,乐霆一声不吭,只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的嘴唇被咬得发白,身上的伤口随着走动不断渗血,却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