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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族大妖的风波就进行到这里。

玉昭霁自己都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其余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无论人族还是妖族,都不想看到有什么事发生来破坏三族联盟。

所以,事情的平息是人族和妖族最想看到的。

当下,此事被轻轻揭过去,外面披坚执锐的魔族魔军退开,失却了危险性,同样,那些闻风而动的妖族士兵和人族士兵也跟着一起散开。

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再维持,一切好似雨过天晴、春风微拂,似乎忘却了刚才的不愉快。

这时,更加长袖善舞的垚城城主以茶代酒,站起来,她端着茶水敬玉昭霁和商羊等大妖:“哈哈哈,古语有云,不打不相识,魔族和妖族都是善战之族,更喜欢以武会友,如今也是如此。”

在垚城城主的打岔之下,屋内的气氛更加轻松。

所有人魔妖都心照不宣,好像忘了刚才剑拔弩张的一切。

长袖善舞者努力调停气氛,心思玲珑者也故意微笑,一切都那么祥和,所有的不快都随风而逝。

接下来要讨论的事就是关于研究死窍的事,用死窍来封印、解决巫妖病原,研究死窍不可能只在昭阳和昭影身上研究,而是要推广开来。

至少,前期需要参加试验的人魔妖。

后期如果出了成品,也要三族联盟敢用才行。

所以这个事情,哪怕是希衡和玉昭霁牵头,也必须要通过三族联盟的集会,拿到认可才行。

其实这个事情没什么好讨论的。

魔族习性残忍冷漠,他们都听一个人的命令,只要玉昭霁要做这个事,那他们就全票通过,绝无异议。

妖族也毫无伦理,连自己刚出生的孩子都会采取“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方式来淘汰部分,何况这个试验呢?

原本妖族倒是想卡一卡,但现在呲铁这个事儿一闹,他们现在要是再卡,就算是故意和魔族过不去了。

妖皇只能捏着鼻子同意,顺便在心里把呲铁给大卸八块。

眼下,没有同意的只有人族。

比起魔族和妖族,人族最富有伦理、最具备同情心和责任感,因为人族更加群居、单体力量弱那就群居才能抵抗风险。

所以,这种情况下,群居的动物就是要比独居的动物更加有同情心,会照顾同伴。

人族这边都在沉吟。

之前惊春魔君和扁无真君解剖巫妖来做实验,因为巫妖屠杀万族的事,人族这边深恨巫妖,觉得让巫妖千刀万剐是好事。

可是,现在涉及到要拿人族去做试验……

会不会太残忍了些,没有人想要做药人。他们修习杀人夺宝,也不是让人去做药人啊。

圣一宗主有些拿不定主意,看向白水希家家主。

希家家主清瘦矍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也在思考,但是,希家家主并没有其余真君那么抵触,他想了想:“其实,这是唯一的出路。”

“我们根本没有选择。”

希家家主看得很清楚,巫妖病原现在对修士来说就像是绝症一样,垚城看着风平浪静一派秩序安然。

可希家家主修炼时,打坐时,都能听见垚城内隐隐的哭声。

他们不是哭政局不清,而是哭自己出征的亲人朋友染了巫妖病原,回来就成了必死之人。

这样的哭声天天有。

希家家主听着,便觉得不落忍,如果人全都死完了,这场仗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希家家主赞同这个研究。

希衡也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们想避免现在的牺牲,未来就要迎来更多牺牲。”

玄叶真君看向她,面露不忍:“可是剑君,现在牺牲的人,又为何要他们去牺牲呢?牺牲在战场上,那是因为大家都上了战场,我们谁也不曾缺席,可现在的研究,为什么是他们去被研究而不是我们?”

玄叶真君五行属木,就像木一样慈悲、怜悯,富有同情心。

玄叶真君可以接受战争导致死亡,却不能接受自己的战友死在医修的手下。

这是……原则问题。

所以,玄叶真君明明崇敬希衡,也仍然会出言反对,她相信,她和希衡的关系不会因为一个反对而破裂。

希衡确实不会在意,玄叶真君所说的本就没做。

希衡朝玄叶真君解释道:“迄今为止,在各种行动中受伤的修士已经多达几千人,他们命悬一线,如果不进行研究,他们只有死,但如果他们参与研究,那还有活的机会。”

玄叶真君道:“真的不会拿健康的人去做研究?”

希衡开了个玩笑:“如果我喜欢草菅人命的话,或许不会用那么婉转的方式。”

玄叶真君听完,忍不住一笑,对,华湛剑君要草菅人命的话,用剑最快,哪里需要用这些方式。

于是,人族这边也同意这次对于死窍的研究。

三族联盟的集会圆满落幕。

很快,垚城内就开始行动起来,和人族高层们想的不太一样,对于这个研究,大多数修士并没有觉得自己在被利用,反而知道这是在救他们。

无论是受伤的人还是他们的家属,都对此展现出热情和包容。

许多医修全副武装,将这些被巫妖病原感染的人送往惊春魔君和扁无真君的研究重地。

街上暂时被清场,只有街边茶楼高层,站着希衡和玄叶真君这样的修士,用来以防出乱子。

玄叶真君愕然看着那些修士高兴的脸颊,他们有男有女,原本憔悴的病容焕发出新的生机,眼睛里生出新的期待。

这种期待不是被慰问时的假装高兴,而是真正在向往活命。

玄叶真君道:“我原本以为,他们会怨,怨他们作为勇敢的战士拼杀在最前线,却得了不治之症,现在还要被交出去参与研究,我很担心他们认为我们人族是这样把人利用到极致的存在。”

玄叶真君轻轻说:“那会让我觉得,我们和巫妖也没有两样,都是一样自私自利的存在。”

希衡站在玄叶真君身侧,她和玄叶真君并排站着:“也许,无论是战士、修士还是民众,都比我们想象中要智慧许多。”

“他们分得清什么是看似好的举措,最后却一点一滴掏空他们的性命,他们也分得清什么是必行之举,为了救他们的命。”

以前在青天鉴中,希衡看见了愚昧的民众,现在她看见的则是智慧的民众。

这才是真正的世界。

它不那么非黑即白,每个人都有好的时候有坏的时候,不为外物动摇,坚持自己的本心才是最重要的。

玄叶真君心中若有所感,她看向希衡,出神地望着希衡的侧脸。

她忽然抬手,伸到希衡的发间,希衡虽然疑惑,但也微微低头,让玄叶真君能更好发挥。

玄叶真君的手轻轻从希衡的发间拂过,抚上希衡的发簪,她轻轻绕着这个发簪,给希衡簪发,簪得更结实一点。

玄叶真君说:“剑君,我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真正相熟,就是联手破半神天亓,当时,你也给我簪了头发。”

玄叶真君专注看着希衡的头发,青丝三千,如同云墨。

玄叶真君的手非常灵巧,她静静缓缓道:“大道难行,永恒孤寂,可如若大道之上,有一二知交好友、抚琴弄花、论道谈心,想必,才是长生的乐趣。”

“我有意与君相知相交,共逐大道,不知君意下如何?”

玄叶真君欣赏希衡,如今更是如此。

她想要和希衡一直做知己,长生之路上,也不那么寂寥。

玄叶真君为希衡簪好头发,希衡看着她:“荣幸之至,哪怕你不提,我总有一日也是要提的。我和真君,一见如故。”

玄叶真君脸颊微红,她觉得这位华湛剑君实在是标准的外冷内热。

平时冷淡,但旁人走一步路,她也好似担心那一步路风雪难行,一定要亲自提灯前来才算尊重对方一样。

玄叶真君向来独当一面,可此刻居然被护得有种难言的感觉。

哪怕对方是护她的心,也让她感到脸颊发热。

希衡道:“你唤我阿衡即可,不知我该叫你什么?”

玄叶真君回答:“我叫谦宜,我母亲希望我谦逊而好进,温和自宜,所以有了此名,你……唤我阿宜极可。”

希衡道:“好名字,阿宜。”

谦逊而好进,温和自宜,这是玄叶真君的名字。

如日之昌如月之恒,却又避开过大过满的恒字,这是希衡的名字。

她们也终究如名字的寓意那样,走向这条长生、道义之路。

茶楼上空长风猎猎,她们并肩而立,街下满是医修运送伤者的身影。

风将天空的阴霾吹开,不知何时,巫妖之祸才能彻底从这片大地上剥离,让所有事情回到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