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杨媛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上午九点,四个厂的公告都张贴在大门前,被早就蓄势关注的人们一拥而上。
不但厂内部的工人们争先挤进去要报名表,就连附近的其他人也是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纺织厂要招工了。
等大家听说知青也能通过招工回来后,更是爆发空前热情,摆到门前做咨询的两张桌子都快被挤翻了。
“我就说周一贴吧,非让周日贴,看我们厂房都要被掀开了。”现场人太多,轰隆隆一片,杨媛张大嘴唉声埋怨。
害她休息日还得来加班,大冷天冻死了。
卫俊良叹口气,人真是太多了,“省领导让我们消息透明,周一大家都上班,贴出来大家又看不见,怎么透明?”
杨媛气的想打人,领导的透明是你这个透明吗?怎么最近不见,卫俊良变这么直,又跟谁学的。
大爷大妈们不认字,拉着咨询员胳膊一直问,大叔不会写字,求着咨询员帮忙填表,身后一个年轻女同志一直哀求,想拿四五张表,桌子前围了一层又一层,后边挤不进来的开始骂脏话,竟然跃跃欲试想动手。
其他咨询点前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
这么下去不行,杨媛转身跑到广播室,打开机器,“前来咨询招工的市民请注意,所有前来咨询招工的市民请注意,请依次排队,有序咨询,发现插队,不遵守秩序的人,不发报名表。下面播报招工考试公告。”
她同时按下另一个按钮,在大喇叭里先念了一遍公告内容,下面吵嚷的人群开始认真听广播,确认设备保存音频后,她设置循环播放模式,让大喇叭重复公告内容。
大院里,负责的同志也在安排督促大家排队,有问题依次咨询,同时杨媛安排两个男同志,和咨询点拉开三米距离,单独发报名表,那些听懂了广播没问题问的,直接拿表去填就好。
其他咨询点见了也忙学起来,纺织大院这才看着有模有样。
厂长书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否则这么多人聚集,真怕闹出什么事。好在杨媛广播的及时,先前去叫安保科增添的人手也到了。
只是照这个劲头,印的报名表怕是还不够。
杨媛一拍头,真是失策。怎么就忘了,先出公告,等考前一星期再发报名表呢。现在什么人都涌上来,都想要表,谁知道是真想报名的还是趁机要张好纸。
杨媛跟纪书记一说,他也觉得失策,怎么开会时就没想到。现在叫停已经不行,只能又提来喇叭,规定一人只能领一张表,今天的咨询十一点结束,明天再继续。
等大家气喘吁吁坐到会议室,参加临时会,已经十一点半了。这下可是累的不轻,口干舌燥,手也冻得通红。
针对头一上午暴露出的问题,大家集思广益,讨论解决办法,最后在报名表上,提出前一周和后三天发表,其余时间只接受咨询,先这样试试看。
上午只短短两小时,表就发出去将近八百张,这么下去有多少表也不够给的,又规范了发表问题。最后又派出杨媛去印刷厂插队印表。
马不停蹄,直接提了烟酒,带上两个男同志去印刷厂吃午饭,这边喝着,那边打印机趁中午加班加点“赚外快”。
杨媛在厂里忙,杨爸杨妈在家里忙,只是凑来凑去,糖票还是不够,不说家里的亲戚和街坊邻居,就是去迎亲到萧家,不能说女方亲戚朋友抓糖吃糖不够了吧,岂不是真小气到省城了。
再说他们这边多少街坊邻居看着,就单单杨家的子子孙孙光吃糖就得一斤。杨妈算了算,只在买糖这一件上,就是相当大一笔开销。
贵的糖块就别说了,哪怕最便宜的硬水果糖,也得一块钱一斤,平常小孩子一分钱买一个甜甜嘴不觉得怎么样,可他们要的多,称五斤还怕到时候盘子抓空了,脸上不好看,就得照着八斤甚至十斤买。
算下来,得半个月工资,关键还是没那么多票。
杨媛晚上听说后,主动接下买糖的活,盘算着,又几个月过去了,省食品厂的制糖技术应该有进步了吧。
但她现在没时间过去,当即给李明宇写了一封信,请他帮忙跑一趟寄过来,随信又放进去十块钱,过了一会,打开又放进去一张五块,哪怕能余钱也不能不够。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些日子还讨论热情的李明宇,现在半个纸条也不寄了,男人,还挺反复无常。
算了,现在即便他写信来,她也没时间搭理。
这几天一直泡在厂里,时刻关注招工咨询情况,虽然有些人知道不能拿多张表后,有些气愤,但她早嘱咐过,只要回答问题认真耐心,面对胡搅蛮缠的人,不用搭理,要是他们骂人就当听不见,本来说的嗓子就冒烟儿,哪有狗屁功夫对骂去,当个小丑看就行。
要是还一直围着不走,持续谩骂,直接收回表,叫保卫科拉出去。
现在又不是后世私企小公司,正儿八经国营大厂,重点单位,爱来不来,找事就滚。
以前看小说还讨厌供销社的售货员鼻孔朝天,现在可算理解了,身后有政府保障,就那么点小事,本来就烦还问个不停,真是理你没空。
在下边站了站,杨媛拿袋好茶去书记办公室,准备聊聊考试试卷和场地的事,一边喝一边讨论,厂长先开始也在,后来下去车间转转,门开着,中途党大姐过来还蹭了杯茶水。
说起话来,不知不觉聊得就多了,说完工作说日常,杨媛还顺势请书记来喝杨文平的喜酒。
书记自然是拒绝了,不过听杨媛未来嫂子是省城人,倒是多问了两句。
“那你嫂子家倒是离剧院挺顺路的,我女儿就在咱们省剧院上班。”纪书记说在剧院上班的时候,脸上却露出一股惆怅来。
现在条条框框多,剧院这不能唱那不能演,基本上再没正儿八经演出过。纪书记的女儿小时候喜欢唱戏,长大了又尤爱表演,甚至一鼓作气进了省剧院。
只是这两年一唱戏就被批评,一上台就被叫停,还天天写检查,纪书记要给她想办法换地方吧,她还偏偏喜欢这里,不愿离开,想着哪天恢复了还能上台。
只是如今剧院的很多艺术家们都不得已下乡,她再待下去,恐怕纪书记找人送礼也保不住她了。为这事,让他又气又心疼。
听完纪书记的吐槽,杨媛忽然计上心头,李姑姑也在那里上班啊,她不是上台的演员,还是个管什么的主任呢。
“书记,纪姐姐上班的剧院就是省城那个,红星影剧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