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妃说道:“眼下没有其它特殊情况,我亦是极少回宫院,多半都陪在你父王身边照应,不过偶尔冬妃也会过来接应一下,你也知道的,北隼侯那边一直也是沉疴之中,一直需要照顾,所以冬妃来的时间也不多,更别说整日守着你亲王。”
独孤焕说道:“如此说来,这些日子以后,父王的一切都是在母妃的照料之下,但你非铁人,总有疲累的时候,身子怎么会受得了,你就没有间隙有人接替过吗?”
秋妃道:“自然是有的,原来陈公公未曾受伤之时,基本都由他来打理你父王的起居,而陈让本身重伤在榻,所以基本接替照应大凡都是内侍府的人,焕儿,你是怎么啦?为什么今日说得如此细致,有什么问题吗?”
独孤焕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的母妃问话,本想站起来,可是碍于臀部上的伤口,所以只是稍稍侧了一下身子,换一下坐久的姿势,以让自己舒适些。
“孩儿刚才进父王寝宫之时,外面列满了内侍府及大内禁卫,这是怎么一回事?母妃可知?”
秋妃秀眉毛一蹙,顿时有些惊异之色,说道:“竟有此事?我也不清楚,因为自昨夜一直到现在我都未离开过你父王的寝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独孤焕望着母亲,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一脸茫然。
“或许是他们想来接应母妃来照顾你父王,毕竟母娘几乎一夜未曾合眼了,甚是困乏!”
说到这里,秋妃还真的来了哈欠,一脸极度困乏之态。
独孤焕暂时只能认为母亲所言在理,因为他一时也根本想不到有任何异样,或者说全然是自己太过敏感想多了。
“母妃,那你赶紧回后宫院府休息,一夜未曾休息好,这样下去怎么行,千万别把身子累坏了,快去歇息。”
独孤焕有些急了,便强烈要求自己的母亲以身体为重。
“焕儿,母妃也想啊,可是你父王最近不知道为何,总是睡一下很快会醒,而醒来时总是需要母妃在身边,似乎看到母妃这才放心,而每次看到母妃便会说一些体己话,但是每每都是大同小异,也不知道大王这是怎么了,虽然看起来气色与精神比以前是好许多,可是记忆力似乎极差,上次醒来拉着我说的话,可是下次醒来会重新拾起了说得很新鲜,而且这样重重复复,母妃我真的也快吃不消了。”
秋妃一脸苦楚与无奈,接着便是接连几个呵欠。
“那绮萱夫人,父王有没有提过?”
独孤焕侧过身去,尽可能靠近秋妃,小声地说道,然后眼睛一直看着熟睡在床上的自己的父王。
“这倒是没有,而且有时候我也有意无意抛出一点引子,可是你父亲好像极为紧张与害怕,然后继续不断重复他上次醒来跟我说过的话,焕儿,虽然这么多年来,你父王突然这般依赖和信赖我,可是这样下去,你母妃我真的消受不起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最近你父王只要醒来没有见到我,便会失心一般,有时候还丧失心志,最近有好几次因为我趁你父王熟睡便去御园中走走,可是不知道怎么他突然醒来未见到我,便失心疯似地把那些奴才抽打得半死,有几次差点都把几个奴才给杀了,所以眼下母妃我真的片刻也不敢离开啊!”
秋妃说到此处之时,有些苦不堪言。
“噢对了,你瞧我这一乏把事情都忘了,应该是我传出命令,叫外面人尽可能多些相候,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好有个及时相应,方才你进来的那帮人便应该是照此执行,谨候在外旁。且吩咐下去未得我令,谁也不许进入。”
秋妃或许一激灵,说话有些大声,忙捂住自己的嘴,然后轻轻转头看向床榻之上的枭城王,还好,看似睡得很熟。
独孤焕此刻也算半松了口气,若真是如其母妃所言,那么此事便说得过去了。
“可是母妃,为何我要进来之时,那帮奴才却是极想阻拦之意,这又是为何?”
独孤焕还是不放心地追问。
“有此等事情嘛,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竟敢拦侯爷,要知道,照此情形,你可是未来枭城之主,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是活腻了。”
秋妃此时有些恼怒。
“母妃别气,一时气急,我也糊涂了,是你下了令,未得令谁也不许进,后来他们可能见是我来了,所以也不敢强加阻拦了。”
独孤焕为自己圆了其说,可是看起来脸上还是流溢着余虑,总感觉没有完全轻松踏实。
独孤焕一脸沉默,若有所思。
“焕儿,你在想什么?”
秋妃问道。
独孤焕说道:“没什么,若是这样的话,所有的事情都说得过去,可是为何知颜的传讯说是母妃您发令叫我入宫一趟,这又是为何,这环节是哪里出错了。”
“会不会是知颜这孩子听岔了,所以导致了误传,不过也好,虽然你伤未痊愈,可是你既来了,看到焕儿你没什么大碍我也就放心了,本来我也是没时间去看你,这样一来也算是让我放心吧!”
秋妃真的很困了,说话间不断地打着呵欠。
“母妃,你太累了,你看花色都没了,还是去休息吧,父王这里由孩子儿来照顾便是!”
独孤焕当然是心疼自己的母亲。
秋妃虽然困乏,可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是累了些,但是能这样守着你父王照顾左右,一点也不觉得辛苦,有时候我也会陪侧你父王小睡,没事的,我还担心焕儿你呢,拖着伤进宫,现在见到一切都安好,你还是早些回府上好好养伤吧,待伤好了再来探望你父王,我现在就陪着你父王侧睡小憩,放心吧!”
看着自己母妃那般的小幸福,独孤焕知道或许这也是这么多年来,难得见到自己的母妃这般幸福的笑,不为别的,而是真正能守在自己丈夫身边,而丈夫却对自己有着寸步不能离的依赖感,这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独孤焕自是明白得很,所以他站了起来,对着自己的母妃笑了笑,便想请辞母妃。
可是这个时候,突然枭城王醒了。
因为背着面,秋妃一直看着自己的儿子,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枭城王独孤纵横已经醒了。
独孤焕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他看到自己的父王竟然自己支起了身体坐了起来,而且动作不是那么僵硬与吃力,看起来很正常,而他第一眼便看到了独孤焕,一直坐在床上看着独孤焕,然后泛起了一丝笑意。
“焕儿,是你来啦!”
还未等独孤焕开口,竟然是独孤纵横先开的口,而且语气间听出了有些中气,似乎他的身体似乎真的好了很多。
“父王,您醒啦!”
独孤焕远远的抛出笑给自己的父王,然后看到了独孤纵横向自己轻轻的摆着手,示意叫他过到自己床榻前。
独孤焕便笑着想快步跨过去,可是一急,又扯到了伤口,脸我拉痛,不过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强忍着痛,尽可能快的走了过去。
秋妃马上坐到了独孤纵横的身边,极麻利的速度将一件厚厚的袄子披在独孤纵横的身上,然后小心翼翼拉扯着锦被,尽可能不让其受到一丝的凉意,此细节举动真是体贴入微。
不过,这独孤纵横如此悄无声息的醒来,而且看起来如此的清醒正常,这到是让秋妃有些不知所措,神情之色总有些担扰与慌张,看来她是所刚才他与自己儿子的对话是否被独孤纵横听到了。
“大王,您睡得可好?怎么才睡这么一小会儿就醒来了,是不是知道焕儿来了?”
秋妃是语气是故意试探。
“没错,本王知道是焕儿来了!”
这一句话说得太正常不过了,简直把秋妃与独孤焕吓了一大跳,这完全是一个正常人所说的正常话,也许是因为太正常了,所以母子俩突然觉得不正常。
母子俩面面相觑,突然一股极度不适应尴尬的表情。
“且是本王叫焕儿进宫来的!”
独孤纵横又一句过于正常的话,这一下让两母子大惊失色。
看着两母子这般表情,独孤纵横竟然正常地笑了,这笑脸似乎他们多少年未曾见过了,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大王,您这……”
“父王,您还好吧?”
母子俩相继问出,眼神之中的惊诧一直闪烁不停。
“秋妃,焕儿,即刻本王是我自己。”
此话一出,再正常不过了,确然,此刻的独孤纵横真的是完全清醒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秋妃与独孤焕母子俩真的弄不清楚了。
“大王,您的意思是说您传讯到焕儿府上叫他过来的?”
秋妃再次追问不解地想确认。
独孤纵横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这消息是怎么跟臣妾的消息重叠一并传到焕儿府上的呢?”
秋妃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秋妃,虽然本王神涣难聚,但稍有清醒,难道本王作为枭城之主,一宫之王连这点消息都传不出去吗?”
独孤纵横太正常了,说话间让俩两子一时还是难以适应与接受,不过他都既然如此说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见到父王这般状态,真是太好了,父王终于回来了!”
独孤焕语气有些哽咽,看得出来,这不是假装的动情,而是一个儿子看到父亲好起来那种情不自禁的由衷的激动与高兴。
独孤纵横虽然看似头脑清明,但是他气力还是跟不上,因为他伸出手来的时候,动作很是缓慢,还有些力不从心,然后轻轻去摸独孤焕的头,确然是一位慈爱的父亲对儿子的动情怜爱抚摸。
独孤焕轻轻捉着独孤纵横的手,慢慢贴在自己脸上,深情地看着独孤纵横,眼角喜泪滑落。
秋妃也是激动坏了,也喜极而泣。
“大王,好多年了,未曾见到大王这般,真是,真是……太好了!”
独孤纵横吁了一口气,尽可能是让自己缓一下,说道:“本王浑浑噩噩这么多年,半神散半失心,半郁结半沉沦,虽然有时候心底自明,可是就是冲不破,总感觉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所束绊,怎么挣也挣脱不了……”
“母妃,这些日子以来,父王是否还在服用内侍府的药?”
独孤焕惊醒地问自己的母亲。
秋妃说道:“内侍府的药照送,可是我都未曾让你父王喝,上回你不是说这药有问题吗?所以都是摒退下人然后往后池处倒洒,而如此一来,反而觉得你父王状态慢慢好转了。”
独孤纵横点了点头,看着独孤焕,说道:“焕儿,亏得你聪明机警,本王也在想,会不会真是此药有问题,若真是此药有问题,那么整个王宫大内便有着天大问题!”
独孤纵横说到这里,独孤焕突然吓得从床榻之上滑到地上,直接跪下,战战惊惊地说道:“父王明鉴,孩儿只是想让父王早日康健,才擅自作主斗胆把父王的每日之药汤断掉,此事全是孩儿的主意,还请父王千万别怪罪母妃!”
秋妃灵机也是一吓,都跪在床前。
独孤纵横有些乏力了,不过还是强扯出笑,说道:“你们快起来,本王之意非你们所想,本王怎么会怪你们母子俩呢,你们做得对,或许因为焕儿之法有效,方换得本王的暂时清醒,快起来,近本王说话。”
母子俩这才又坐了回去,原来方才他们会错了枭城王的意思,真吓得不轻。
“焕儿,你受伤啦?”
独孤纵横看到了独孤焕的刚才的狼狈痛苦样,很是担心地关切道。
“没事,父王,小伤,父王不必担心,倒是父王得以安康,这才是最大的幸事,真是太好了!”
见独孤焕如此孝心当前,独孤纵横倍感欣慰,再次轻轻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虽然失去自主意识这么久,可是期间所发生的事我心底还是明了,煜儿的意外本是本王此生中最大的亏欠,而炼儿的野心大错那便是咎由自取,不过都是本王的儿子,自是痛心疾首,你们的四弟熔儿却是天生病羸不胜风,与世无争清净得自主,这也倒好,只是上回冬妃来时,本王也知熔儿也是一直晕昏之状半活不活的,看来也是难以抗挣生死的界限,唉……眼下枭城内部已是混乱一气,若再无新主出来主持大局,恐怖迟早会乱,所以,父王四位王子侯爷之中便只剩下焕儿你了……”
独孤纵横说了这么多,气力明显跟不上,因为说话间还带着极为复杂的心绪,以致边说边咳了几声,极为不顺,但他所言之意,秋妃与独孤焕自是也明白了三分。
秋妃马上自己挡在独孤纵横的后面,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这样会好受些。
独孤焕握着父亲的手,一直着急担心的眼神,透出的孝心完全是真心实意的,独孤纵横看在眼里,也是甚是欣慰。
独孤焕叫自独孤纵横先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可是独孤纵横意思很明显,他就算再难受也要坚持要把话说下去,母子俩哪里敢违拗,所以只能提着心尽可能让独孤纵横以最舒适的方式说。
“凡事皆有因果,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以前本王不信,眼下不得不服啊……”
独孤纵横又咳了起来,气衰现象开始呈现,恐怖这样下去会更加难受。
“诚然,以前本王把托负之心全然寄予在你们的大哥身上,可不曾想天妒英才,煜儿因为本王的一次坚持而丢了命,这么多年来,本王承受的一切报应自觉是理所应当,至于其间的究竟就不必要再深究了……不过作为一城之王,在治邦之上尚算合格,但却在理家之上却是有失公允……”
看着独孤纵横一直咳着气虚还在坚持说下去,母子俩不忍极力叫他不要再说了,可是独孤纵横却根本听不进去。
“焕儿,将来你要担起这治邦之大任,本王信你也是一精选之才,不论如何,你是本王的儿子,定是不会负父王所望……”
独孤纵横气短心虚,咳个不停,感觉整个人的神智又有些迷糊了。
母子俩再次强力要求其先休息,等休息好了再慢慢聊,可是独孤纵横不顾他们的意思。
“本王……本王自己的身子骨自己知道,有些话尽可能的说出来,我怕真的以后没机会说了……”
独孤纵横说到这里自己停下来喘气。
母子俩无奈而心疼地互望一下,眼神之中尽是泪水,还一个劲地劝着枭城王,可是独孤纵横似乎根本就听不进,似乎也听不清,只强求自己努力的想把说的话尽可能地说出来。
母子二人害怕极了,心中似乎都想到了一处:这会不会是回光返照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