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祖接着道:“据说人家可是倾举国之力前来求娶的,那聘礼在边境线上堆成了山。
你说我那皇帝姐夫会不会一高兴派云天音去和亲呢?如此的废物利用才是王道。
说来也是,若是皇帝肯答应和亲,也是云天音眼下最好的出路了,他在西齐侍奉了你们的先锋官,名声臭的连妓子都不如。”
侗林怒道:“荒唐,云少帅虽然年纪不大,可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子,你怎可这般辱他?吃我一剑。”
说着举剑向那沈耀祖刺去。
剑未到,人却换成了那几个江湖高手。
侗林也与他们站到了一处。
好在云天音的十殿阎罗已经发作结束,虽说依然冷香不散,可也没了蛊惑人心的作用,真是好险。
这时听远处传来沈耀祖幽幽开口道:“这也叫荒唐?难道西齐乐凰阁之事不是你们的手笔?
云天音穿的那一身白纱,可是比女人还美,你抱着她一个月难道没动过心?
现在坊间画本子都把他当日云纱坠楼的那一幕画的如九天仙女降凡尘一般,真是美不胜收,让多少人梦寐以求。”
顿了顿,又道:“没动过心最好,他这般人物可不是你能肖想的起的。
如今落得这种境况,还有人愿意拿半壁江山的财富来换,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好了,本将军今天高兴,说的多些,也让你做个明白鬼。你有什么遗言,以后托梦时再说吧!”
说着人影一闪,消失不见了。
而眼前这几十个高手如同附骨之蛆,怎么也无法摆脱。
离了重华、沈秋词等人的帮助,侗林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月前举步维艰的时候。
此时绝望地想:若拼到最后,宁可与云天音同归于尽,也不要让他落入敌手。
那宝藏图明显是假的,仍然有人趋之若鹜。
雁归楼的下落,二殿下三个多月的酷刑,没探查出只言片语,而今江湖人依然不肯放手。
至于将军印,救回他时,除了一件披风、一匹马、一把断枪,再无旁物。
可觊觎之人却是皇帝,拿不到想要的东西,会招来怎样的后果?侗林不敢想象。
如今又多了个那塔皇子来觊觎他的身体,在这样四面楚歌的情况下,若不能逃生,唯有一死。
下了决心的侗林与一群江湖败类越战越勇,可也节节败退,转眼间斗了几百回合,渐渐地落了下风。
此时的他额头见汗,胸腔如擂鼓在敲,手也在微微发抖,显然已经体力不支了。
他且战且退,指望能遇上哪个云天音的同门助他们脱险。
一路杀下去,自己的人没见到,沈耀祖的人却是越来越多,干掉了十来个。
如今身后又跟上来了一百多,还伴着狗叫声。
此时天已经大亮,就算没有狗,侗林也无处藏身,边打边逃。
身上也受了些伤,最重的是射在肩胛骨缝上的一支袖箭,入肉很深,导致他拿剑的手已经提不起力气。
跑着跑着下意识的顿住脚步,原来是来到了一处山涧前。
山涧不是很高,大约十几丈的样子,若是普通人跳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为了怀中的云天音,侗林愿意一试。
他抱紧怀中的人,没加半分犹豫,仰躺着倒下去。
可刚下坠不足一丈就停了下来,原来是上面的追兵到了,有人用链子鞭缠住了云天音的脖子。
虽然云天音面朝上,此时不会被铁链勒断脖子,可一个人的脖子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侗林一剑向铁链斩去,却连个火星也没溅起,原来那持剑的手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而此时,云天音向上飞去,自己也被带着上升。
侗林知道无法逃脱,就在自己的身上重重划了一剑,将他与云天音之间捆绑的绸带全部斩断。
他虽然想带着云天音一同死,可也希望有自己垫背,能给云天音留条活路。
却不能让云天音冒着被绞断脖子的风险换他求生。
绸带断,他以风速向下坠去,却没有做任何自救措施。
他的身体自由了,无论生与死都自由了,再没有人让他在一个孩子身上动刑,再也没有人不分昼夜追杀,片刻不停。
可他也知道自己是罪人,长达一个月的跋涉,那么多人死在了沙漠,如今因他失手,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的眼中只有被斩断绸带后,云天音身上的披风随风飘落,云天音的身体如一朵红云飞向崖顶,被人随手接住。
他那满头白发,无风自起,像迎风绽开的白玉兰,冷艳芬芳,令人炫目。
侗林的讲述又停了下来,一个大男人,满脸是泪,眼眶通红,早已泣不成声。
旁边君莫离也已浑身发抖,嘴唇轻颤,喉咙不断做着吞咽口水的动作。
只不知他吞下的是苦水还是泪水。
见许久后侗林的情绪都无法调整好,只好转移话题,问了一句看似不相关的话:“你说别人闻到那阎王嫁衣的芳香是状如疯魔,想杀人,那你呢?”
侗林:“第一次身边人多,但我们都没有疯魔。”
“第二次,就我自己,那冷香沁人心肺,令人五感清明,而且这种感觉不是一朝而散,是长长久久的受益。”
“属下现在走在林中,仿佛能听见植物的呼吸声,能听到蚯蚓在树叶下爬行。”
君莫离心道:侗林这傻小子,傻人有傻福,没想到竟有了这样一番际遇。
可云天音毒发时我也在他身边,我都想了些什么,想着想着,心思有点儿乱。
第一次掐了云天阴的脖子,然后狠狠地吻了她的唇,那双唇冰凉柔软。像他的阎王嫁衣一样令人欲罢不能。
然后想摧毁他。
他不服,一个未及加冠的少年,凭什么比自己优秀,还优秀那么多。
几十万云家军将士视他为军魂,那塔罕王双手捧着国书跪于他脚下。
杀了草原成年的牛羊,毁了草原成年的男子。
凭什么世人眼中的煞星魔童就变成了他们眼中的光明少年。
而自己只有一个小楼这样的知心朋友。
小楼那么善良,容不得自己犯下一点错误,在萧家,自己那一次出手稍狠毒了些,就被从身边赶走了。
可他却甘愿为他用毒毁了自己手中的铁甲军,甚至对云天音以死相护。
君莫离对他想了些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
总之就是想将他拉下神坛,想将他这朵高不可攀的人间富贵花深深的采撷、玷污、折辱,让他毁在自己手里。
而他也真的做到了。
后来的云天音十条命去了九条,只留下一条命延续着胸口那一点点的暖,与活死人再无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