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卿暖看向叶温,“高空坠落这个死法确实挺惨的,而且隔壁就是小学部,说不定你这一跳,会给不少心理素质差的小朋友留下永生难忘的心理阴影。”
“即便如此,你还是想跳吗?”
面对时卿暖的质问,叶温胆怯了。
他只是...只是脑子一发懵,人就站在这里了,他真没考虑这么多,他也从未想过要给别人添麻烦的。
时卿暖看他眼神犹豫,便趁机提议道,“如果你不急着现在跳,要不要抽点时间,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时卿暖轻笑一声,“一个可以让你有机会反悔,并且重新选择的地方。”
“要去吗?”时卿暖向他伸出手,璀然一笑。
叶温怔楞地看着时卿暖,她的笑容像一缕阳光照进他内心深处晦暗不堪的沼泽地,那么耀眼,那么明媚,又那么温暖。
他突然间觉得自己不再无助绝望,也不再孤单彷徨。
他好像有点...舍不得去死了。
叶温情不自禁地抬手,缓缓落在时卿暖的掌心,一股暖意顺着指尖流淌进心里。
时卿暖紧紧地握住了叶温的手,将他从天台上带下来。
此时的秦越也跟着松了口气,赶紧上前挽紧叶温的胳膊,生怕他再次想不开。
***
此时,身处云端高台,寒气凛人。
几十米的蹦极高台处,叶温穿戴好装备,颤颤巍巍地站在跳台边缘往下看,顿时吓得他口干舌燥、嘴唇发白。
“别墨迹了,准备好了就跳吧!”时卿暖站在一旁,双手环抱胸前,面无表情地催促道。
叶温撇撇嘴,表情无辜又委屈,站在边缘迟迟不敢往前迈。
“文哥,现在的情况,我怎么看不懂呢?”看着此情此景,徐卓一脸懵逼。
他和乔博文赶到废旧教师公寓的时候,叶温已经被时卿暖救下来了,他们从秦越口中得知了叶温的悲惨事迹,他表示万分悲切和同情。
本以为暖姐翘课是为了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什么的,谁承想跑这老高的地方来找刺激了。
不得不说,暖姐的脑回路他怕是这辈子也追不上了。
“乖乖看着就好,别那么多废话。”乔博文拧着眉,声音冷冰冰的。
叶温迟迟不跳,时卿暖的耐心都快被磨完了,冲边上的工作人员点头示意,“他准备好了,帮他一把吧!”
工作人员接受到指令,轻轻往前一推,人一下子就掉下去了。
“啊~啊~啊~,救命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寒冷的长空,回荡在云端之下。
“拿剪刀来。”时卿暖吩咐道。
徐卓不明所以,乖乖将手里的剪刀递上去。
然后只见时卿暖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将绳子剪断,刚刚平息下来的惨叫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比刚才叫得凄惨可怖上好几倍。
徐卓当场惊呆,暖姐这是...草菅人命还...还是蓄意谋杀?
时卿暖面无表情地将剪刀递还给徐卓,声线漠然,毫无感情,“记得把绳子的钱结了。”
徐卓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时卿暖冷漠无情的背影,嘴巴张得能塞下一整颗灯泡,“文哥,暖姐的真实身份,不会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吧?”
这丧心病狂的程度,怕是魔鬼见了都得低头弯腰叫声大爷。
什么仇什么怨啊!
小叶温已经够可怜的了!
乔博文眉毛抽动,神情凝重,强作镇定地补了句,“别多嘴,把账结了。”
乔博文默默舒了口气,早就知道暖姐不是个好惹的,没想到对自己人下手也这么狠。
看来陆书瞳这事儿,不办妥是不行了。
秦越站在湖边,救生员及时将湖里的人捞上岸,她急忙跑过去查看叶温的状况。
叶温被两个救生员平放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往外吐水,浑身乏力、脸色惨白,表情十分痛苦。
刚缓过劲儿来的叶温瞪大双眼,大口大口地呼吸,一种劫后余生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原来濒死的感觉,真的如此恐怖,比起他所遭受的这些苦痛要可怕上千倍万倍。
不想死了,再也不想死了。
“赶紧把毯子裹上。”秦越蹲在叶温身边,瞧着湿漉漉的叶温,清冷的眸子划过一丝心疼,虽然知道暖暖的用意,可这做法是不是太过粗鲁了。
叶温这原本就脆弱的小心灵,真能经得住这番折腾吗?
时卿暖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向湖边,笑容和煦地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叶温,“我这死亡体验套餐怎么样?买一送一,是不是很划算?”
秦越小声制止,语气嗔怪,“暖暖~别说了~”
时卿暖没理会秦越的提醒,笑着追问道,“怎么样?跳楼和溺水,你觉得哪一种死法比较好?”
叶温怔楞地看着时卿暖,心跳的频率因为刚才的冲击迟迟降不下来,他只觉得胸口一闷,鼻子一酸,眼眶湿润,心里委屈极了。
时卿暖看他露出这副可怜样儿,还是没能狠下心,扬起的嘴角拉下,表情骤然冷肃,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却轻柔了许多,“还想死吗?”
人只有在无限接近死亡的时候,才能体会到生的意义,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向死而生’。
这世上有两件事是任凭我们如何挣扎也无能为力的,一个是出生,另一个便是死亡。
你无法决定出生在何种家庭,亦如你不能预测未知的死亡,与其自怨自艾,不如珍惜当下,过好眼前的每一刻。
世上总有些人觉得生活艰难痛苦所以想一死百了,却不知有的人宁愿受尽苦痛折磨也不过是为了多活这一时半刻。
世间万物本就不公,却又事事公平。
她救过无数性命,也曾手染鲜血,见过无数死亡,所以更知道生命的可贵。
之所以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于叶温而言,是拯救,也是惩罚。
叶温撇着嘴,使劲儿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时卿暖眉眼一弯,温柔地摸了摸叶温的脑袋,安慰道,“知错能改,叶温果然是乖孩子。”
被安慰的那一瞬间,叶温眼眶湿盈,蓄积已久的泪水夺眶而出,埋藏在心底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找到了倾泻的出口。
“我知道活着很难,可只有活下去才可能迎来新的转机。人生这条路是对是错,是福是祸,只有天知道。不管结局如何,我们总要咬着牙走完,才不会留下遗憾。”时卿暖目光温柔,声音恬淡。
他太小了,也太苦了。
没人教他面对磨难的时候,该如何走出阴霾和困境。
自叶温出生,自他记事,他从来未曾这般嚎啕大哭过,因为他知道即使哭了,也不会有人心疼,不会有人安慰。
一颗被苦难挖空的心脏,正悄无声息地被某种温暖的东西所填充着。
发泄一番之后,乔博文和徐卓两人先将叶温送去了医院检查身体。
“暖暖,刚才的做法是不是太过了,叶温他...”
叶温性子温吞,秦越生怕刚才那番折腾,再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时卿暖淡了淡目光,嘴角浅扯,“他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既能脆弱到被一句话、一件事所击溃,也能强大到改变世界。
她相信,叶温属于后者。
“那他应该不会想不开,再做傻事了吧?”秦越还是放心不下。
“应该不会。”她垂眼思衬几秒,随即吐露,“还是找人陪着他吧!以防万一。”
秦越打心底里心疼叶温,他们有着相似的命运,都是年幼失去父母,都是小小年纪就经历了生活的千锤百炼。
不同的是她有重活一世的机会,相同的是他们都极为幸运地遇到了同一个可以给他们带来希望和光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