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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暖之后,多在渭河中习练水性。”

“你娘那里,我会去告知一声,免得让她担忧。”

“今日雏鹰初展翅,他日翱翔振九霄。”

陈庆说着勉励的话,把韩信送到了门口。

“叔叔,信明白。”

“必不辜负您的嘱托。”

韩信郑重地点点头,才转身离去。

这种重大的事情,他要先和家里人说一声,让母亲提早做好心理准备。

“咳。”

王芷茵轻咳一声,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出来。

“嗯?”

“你不是去召集游侠儿了吗?”

陈庆纳闷地问。

“刚下过雨,道路泥泞。我新换的鹿皮靴,不想打湿了,打发下人去的。”

王芷茵脸色不快,开口问道:“你把韩信打发去海外干什么?”

“关你何事?”

陈庆蹙起眉头:“他是良材璞玉,稍加打磨,即可大放光芒。我留他在身边,反而是害了他。”

王芷茵脱口而出:“你该不会是看上韩信的寡母了吧?”

“韩信一走,家中连个顶事的人都没有,岂不是任你为所欲为?”

陈庆大怒:“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为夫在你眼中就是这样人吗?”

“你不是吗?”

“陈庆你要不要去咸阳城里打听打听自己的名声?”

“连你在路上摔一跤,都有人在你跌跤处插香供奉,称其为‘护国神坑’。”

“只怕韩信回来,到时候一大家子熙熙攘攘迎上前来。”

“大大小小的围着他喊哥哥……”

王芷茵说到一半,陈庆已经冲了上来。

她下意识撒腿就跑,嘴里还喊着:“等我去告诉诗曼姐姐,今晚有你好瞧!”

陈庆脱下鞋履,追出十几米才悻悻地作罢。

“这婆娘不打不行了。”

“别人喊哥哥,我让你喊爸爸!”

他骂骂咧咧地把鞋子穿上。

想起嬴诗曼又哭又闹,王芷茵在旁边煽风点火的场景,陈庆顿时头大。

“来人,备车。”

鹿仙翁禀报过,瓷器的烧制进展神速。

不如趁机去瞧一眼,顺便避避风头。

——

天色渐暗。

一辆马车摇摇晃晃,沿着泥泞的路面艰难前行。

前方已经隐约可见冶铁高炉巍峨的身影,炽热的铁水在炉里翻腾不休,映照出的红光如同灯塔一般醒目。

机械轰鸣的声音在寂静的旷野中远远地传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鸡蛋味道。

陈庆失神地打量了许久。

这里是公元前两百多年的大秦!

始皇帝倾尽内库,任其发挥,短短时间内已经初见成效。

“家主,咱们去哪里?”

车夫回过头来,憨厚如老农的面孔显得格外让人放心。

“去烧窑炉。”

“老鹿也不知道在不在。”

“算了,不必通传了,逛一圈我就回去。”

陈庆心不在焉地说道。

马车绕了个大弯,避过坑坑洼洼的积水,用了一刻钟才抵达目的地。

工坊里人影稀疏,吃饭的草棚里却人声鼎沸。

陈庆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径直往烧制陶瓷的窑炉行去。

没走出多远,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草棚里实在太过嘈杂了些。

吃个饭用得着像打仗一样吗?

不对,是真的快打起来了!

陈庆听到嘶喊叫骂声,立刻加快了脚步。

周围的士兵发现苗头不对,也纷纷朝这边涌来。

“别打了!”

“都停手。”

“打死他,狗娘养的贪墨咱们的口粮!”

“老子今日与你誓不甘休!”

草棚之内乱糟糟的,一大群人围聚成圈。

有人在劝架,有人在扯着嗓子叫骂。

砰!

突然一支弩箭激射而出,从众人头顶飞过,劲力十足地插在顶棚的支柱上。

箭尾的羽翼震颤不休,发出轻微的震响。

甲胄森严的士兵从外围压了上来,纷纷抽出刀剑,举起了弓弩。

草棚内瞬间安静下来。

闹事的匠工齐齐挪动步伐,向后退去。

“吵什么?”

“要作乱吗?”

一名什长威严地怒喝道:“谁再敢动一下,把他吃饭的脑袋砍下来!”

“军爷,您可算是来了。”

饭堂的管事低头哈腰地小跑着上前,“您再不来,这帮泥腿子要造反啦!”

“出什么事了?”

什长四下扫视了一圈,匠工们怯懦地垂下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小的好心好意,做了两个荤菜。”

“这帮泥腿子非得说我中饱私囊,克扣了他们的伙食。”

管事苦着脸喊冤。

“什么叫你好心好意?”

“分明是内务府定下的规矩,不得苛待匠人。”

“我们本该每天都能见荤。”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管事脸色微变,给什长打了个眼色。

“刚才是谁说的?”

“站出来给我瞧瞧!”

什长提着锋利的腰刀往前走了两步。

匠工们顿时惊骇,慌张地缩在一起。

“就因为这点事?”

“桶里不是有肉吗?”

什长往盛饭的大桶里瞄了一眼。

里面的菜不说做的多好,起码能看见零星的碎肉。

“是呀!”

“这帮泥腿子蹬鼻子上脸,还想吃山珍海味呢!”

管事阴阳怪气地讥讽道。

“大人,您仔细瞧瞧桶里的是什么肉?”

“这厮竟然拿鼠肉来凑数,哪有这般道理!”

匠工里再次有人朗声怒斥。

管事的脸色惊慌了一瞬间,随即勃然大怒。

“放你娘的狗臭屁!”

“谁说的?”

“是男儿的就给我站出来!”

面对他色厉内荏的咆哮,工匠们眼中冒火,不断往中间汇聚,挡着其中一名魁梧青年,不让他出去。

“军爷,真是天大的冤屈。”

“您瞧瞧,这上好的鸭肉,今日刚宰杀的,怎么成了鼠肉。”

管事在怀里掏摸了片刻,将一把铜钱掩在袖中,然后用筷子夹起了一块肉,凑到什长身旁。

他不动声色的把铜钱塞进了对方的手中,两人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

“军爷,这不是鸭脖吗?”

“老鼠怎会有这么长的脖子。”

管事一本正经地说。

什长的脸颊微微抽搐。

这厮办事也太粗心大意。

你用鼠肉也就罢了,好歹清洗干净。

这一颗囫囵的鼠头都放进菜里,工匠不闹事才怪。

“嗯。”

“本官已验看完毕,却是鸭脖无疑。”

“尔等再敢无理取闹,依啸聚作乱治罪!”

什长话音未落,工匠们已经哗然。

他们虽然站得远,但眼神好的同样能看出那是一颗鼠头,怎么就成了鸭脖!

但是在刀剑出鞘的守卫面前,却无一人敢反驳,只能忍气吞声。

“是鼠头。”

就在这时候,一个意外的声音响起。

“谁?”

“妈了个巴子,你当老子找不出你来是吧?”

什长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挑衅自己的威严,凶恶地提着腰刀向匠工走去。

“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再问一百遍它也是鼠头。”

陈庆脸色阴沉,把手伸向腰后的火枪。

“在这……”

什长闻声望去,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

“上一个指鹿为马的已经被我打死了。”

“你们两个过来,我瞧瞧你们的脑壳有多硬。”

陈庆端平了火枪,勾了勾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