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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狗……汉奸!”

千里镜中,看着对面蒙军的步卒大阵,张中夏狠狠骂出一句。

其实他骂的并不准确。对面蒙军大营,防御工事是汉军挖的,火炮和弩车是汉人工匠造的,但抛石机(回回炮)是西域工匠琢磨出来的,骑兵里汉、蒙、契丹、突厥都有,是一个国际性质的多国部队。

“壕沟、土墙、箭楼、栅栏,想来营外也有铁蒺藜和陷马坑,大营里还有火炮抛石机等。怪不得鞑靼将领有恃无恐。”

曹二雄仔细观察了一阵,放下千里镜。

“老张,火炮抛石机弩车等等,就交给我。剩下的,可就靠你们前军自己了。”

只有打掉了蒙军的远程武器,前军才能最大程度地减少伤亡,攻进蒙军大阵。

壕沟、栅栏、胸墙,蒙军大阵的工事可谓完整。宋军想要击溃这三万蒙军步卒固守的大阵,显然不太容易。

尤其是蒙军步卒大阵,弓箭手居多,火炮数百门,凭借胸墙工事,蒙军不但可以抵挡宋军火炮的杀伤,还能大肆杀伤宋军。

张中夏的眉头一皱,厉声说道:

“杜二,传令下去,炮击之后,全军准备攻阵!”

太原城这一场大战,终究还是要从步兵的对决开始。

“蓬!蓬!蓬!”

铁球在空中飞舞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几架抛石机弩车被砸的木屑纷飞,另有几辆炮车被掀翻。

刘黑马在千里镜中看的心惊肉跳。一里半、两里的距离,宋军的炮弹一波接一波冰雹般砸来,高大的抛石机一辆辆被砸塌,一辆辆弩车支离破碎,炮车、抛石机和弩车旁的蒙军死伤惨重,血肉横飞,残肢断体不断飞向空中,惨叫声惊天动地,让人毛骨悚然。

这要是一直砸下去,炮车、抛石机和弩车恐怕都要被砸毁。也多亏了胸墙工事,蒙军虽然被压的抬不起头来,但也不至于死伤太多。

只要有小炮,就还可以负隅顽抗,不让宋军轻易攻入大营。

这些宋狗,真不要脸,一直用火炮轰射。有种倒是快点攻上来呀!

“停!用开花弹!”

眼看蒙军大营的炮车抛石机弩车纷纷被砸塌砸毁,所剩无几,曹二雄立刻下了军令。

开花弹是大杀器,好东西的唯一缺点就是太贵。

托盘、填装火药、钢珠、药包,相比于实心铁球,数十倍的价格。

一辆辆炮车被推了出来,开始滚滚向前。车上的短管大口径火炮,就是专门发射开花弹所用。这种短管火炮射程只有三四百步,但以爆炸伤人,杀伤力极大。

对付躲在胸墙工事后的蒙军,正好可以使用开花弹攻击。

宋军停止炮击,刘黑马和蒙军将领都是长出一口气。看到宋军的上百辆炮车向前,又停了下来,宋军炮手开始调整火炮角度,装填弹药,刘黑马等人的心,又揪了起来。

这些宋军,又要什么玩花样?

“传令下去,让各军不要轻举妄动,以免被宋军……”

刘黑马正在下令,闷雷般的巨响声传来,刘黑马惊讶地抬起头来,一颗颗偌大的炮弹布满空中,炮弹飞形速度缓慢,让人觉得似乎可以伸手抓住。炮弹越来越大,天女散花,怪啸着纷纷落入蒙军阵地。

刘黑马正在惊愕,忽然间剧烈的爆炸声响不断,地动山摇,蒙军阵地上滚滚烟柱腾空,蔚为壮观。

刘黑马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下意识抓住了身旁的胸墙。

又是一轮开花弹袭来,硝烟弥漫,土石飞溅,空气中尽是刺鼻的硝烟味和血腥味,无数的肉块断腿断胳膊腾空,一阵阵铁血交融的惨烈。

一颗开花弹落在胸墙后爆炸,铁片铁丸咆哮而出,炸的四周十几名蒙军血肉横飞,铁丸破甲而入,鲜血飙射,在阵地里织起一片片血雾。

爆炸声不断,宋军炮火无差别慢慢向蒙军后阵延伸,蒙军死伤惨重,阵地上到处都是尸体,那些伤者痛苦呻吟,断腿断胳膊,白骨森森,有些肠子外露,伤口惨不忍睹。

刘黑马瞪大了眼睛看着战场,整个人像傻了一般。在宋军的开花弹下,胸墙形同虚设,除非有壕沟才能减少伤亡。不要说火炮,蒙军炮手非死即伤,幸存的趴在地上,抱着头一动不动。

问题是,对方的炮弹爆炸伤人,即使是趴在地上,也照样会被杀伤。

宋军凶猛的火炮之下,蒙军尸体横七竖八,伤者遍地,血泊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肉横飞的场景,许多蒙军被血腥的场面所震骇,失去了斗志。

阵地上浓烟滚滚,伤者、尸体、鲜血、残肢断体交汇;弓箭、刀枪、炮弹、断木等散落的到处都是。许多蒙军紧贴着胸墙趴下,他们抱着头捂着耳朵,一动不动,也不知道阵亡没有,外部世界的一切与他们无关。

“这些狗……日的宋军!”

刘黑马心痛如割。那么多军中的勇士,就这样被宋军的火炮肆意屠杀。还有那些南征北战从不知害怕为何物的猛将,这个时候抱头躲避,浑身发抖,像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

阵地上的火炮折损大半,宋军一旦进攻,只怕是一场惨烈的肉搏战。

刘黑马心里七上八下,宋军的火炮阵地却不断前移,而他们的步卒也结阵向前而来,他们推着数百辆形似长方巨盾的战车,形成几排长约数百米、高近两米的巨大移动“盾”城,缓缓向前。

而在一辆辆盾车后,宋军步卒们持枪执弩,还有刀盾手随从,黑压压一片,少说也有两三千人。

看他们向前的样子,似乎一边向前,一边清理地上的铁蒺藜,速度并未减慢多少。

刘黑马一时有些恍惚,这些宋军,是要等到了大营壕沟前才停下,和蒙军拼箭雨对攻吗?

“快起来!给老子开炮!”

拜答尔不顾危险,亲自上了阵地,拳打脚踢,把一个个蒙军将士骂起。蒙军们心惊肉跳装填弹药,等到宋军盾车到了大阵前,纷纷点燃了导线。

“蓬蓬蓬!”

蒙军阵地上火炮声响起,打在宋军盾车之上,“当当”作响。一些弹丸碎石从车底钻入,盾车后的宋军一片惨叫,似乎跌倒不少。

“好!再来!”

拜答尔双眼放光,大声催促。

蒙军炮手们正在装填弹药,宋军盾车上火炮齐鸣,弹丸如潮水般打来。

原来宋军的盾车上面装有小炮,只不过蒙军没有注意而已。

“王子!当心!”

拜答尔被卫士扑倒,弹丸破空而至,几个蒙军炮手躲避不及,被打翻在地,浑身的血窟窿。

“尼昂的!起来!”

拜答尔推开卫士炸的稀烂的尸体,站了起来,大声呐喊道:

“快!给老子开……”

拜答尔话未说完,几颗实心铁球呼啸而来,一颗铁球正中拜答尔面部,砸得拜答尔脑浆迸裂,轰然倒地。

“拜答尔!”

刘黑马痛苦地叫了起来。

卫士们拖回拜答尔血肉模糊的尸体,撤了回去。

“将军,这里危险,回去!”

卫士们不由分说,架着失魂落魄的刘黑马,一路躲躲藏藏,回了深处的矮墙之后。

宋军火炮连续不断,一连打了三四轮,盾车错开,无数的宋军冲上前来,木板搭上壕沟,栅栏被拉倒,刀盾手在前,长枪兵在后,蜂拥向前。

紧跟着,奔涌而来的宋军大阵中,雨点般的震天雷冒着烟,漫天飞舞,铺面砸来。

“震天雷!”

刘黑马看着满天的黑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这一番狂轰滥炸,都不用点火,又快又狠,蒙军肯定是死伤累累,血流成河。

他脸色阴沉,大声喊道:

“传令三军!准备肉搏战!”

宋军冲进了己方阵地,注定了要和对方玩命了。

那些蒙古铁骑,也不知道冲击一下,减少一下正面阵地的压力。

宋军火炮凶猛,蒙军步卒大阵将士死伤惨重,不得已,蒙军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了护城河附近。城墙上的蒙军开始发炮,抛石机开始砸向城外,宋军步卒丢下数百尸体后退,但炮弹仍然源源不断,砸向蒙军步卒大阵。

正面阵地恶战连连,东翼的蒙军骑兵终于忍耐不住,他们掠阵而出,这一次他们吸取了教训,绕的圈子更大,距离宋军步卒大阵更远。

他们也看的清楚,宋军正面强攻,火炮集中于中间,正好趁机击溃右翼的宋军骑兵,才能借此冲散宋军中军大营,改变战场上的劣势。

近三万蒙古铁骑对三万宋军骑兵,他们还是有这份自信。

重骑兵冲,轻骑兵漫射,对付宋军右翼骑兵,应该足够。

中军大纛之下,看到蒙军骑兵大阵终于出动,余玠不由得一阵冷笑。

宋军右翼骑兵,宽度不过两百步,即便是小炮,也可以越过骑兵杀伤蒙军骑兵,更不要说线膛炮了。

他们难道真以为,西路军十万之众,只有三四百门火炮吗?

按照规制,宋军步卒 50人配一门小炮,光是右翼一万步卒,就有小炮 200门,更不用说震天雷无数。

而即便是 200门小炮,也足够对付数万蒙古骑兵了。

至于说那些重骑兵,移动慢,纯粹的活靶子,几轮霰弹打下去,一阵震天雷狂轰滥炸,又能剩几骑?

城墙上,翰赤斤、蒙哥等蒙军将领看着南面荒原无边无际的宋军骑兵,人人都是面色凝重。

“三万骑兵!宋军现在是兵强马壮,已经可以和我蒙古铁骑抗衡了。”

蒙哥忍住心头的狂跳。

拜答尔血淋淋的尸体就摆在一旁,宋军火炮的威力,显而易见。

“宋军骑兵,看起来比我蒙古大军的重骑兵还要威风。这战马,也要高大许多。”

翰赤斤惊诧地看着远处的宋军骑兵,人马铠甲护具齐全,寒光铁衣,眼花缭乱,比蒙古重骑兵的装备还精良。

还有那战马,一个个身高腿长,膘肥体壮,和矮小的蒙古马一比,简直是大人和小孩,这一旦冲阵,岂不是要吃亏太多。

“看起来威猛,打过了才知道。”

蒙哥按耐住心头的悸动,不服气地一句。

如果野战都冲不过,那么蒙古国真就没什么希望了。

“准备!”

宋军骑阵中,王仕信放下手中的千里镜,拔出马刀,大声喊了起来。

宋军骑兵缓缓向前,他们纷纷摘弓取弩,许多人雪亮的马刀已经拔出。